这里每一幅画、每一样摆设,都是假的?
谁能制伪制得如此精妙?精妙到接近于艺术品?
莫寒看着林吉的奇怪神色,微微一笑道:“难得我有闲心,不妨给你讲个故事。我有个不成器的三叔,是我爷爷领养的儿子。他天分极高,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却输在过于单纯。”
林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的故事吸引,才开头,故事的结局就已经呼之欲出。
莫寒饶有兴致,慢慢叙述:“后来,他被一个舞女骗了,迷上赌博,常赌常输,但他瞒着不提,只偷偷变卖莫家的东西,一件件地仿造,一件件地变卖,偷龙转凤,越陷越深。最后终于被我爷爷发现,把他赶出了家门。”
莫寒打量着林吉入迷的表情,好像一双神秘莫测的手,正在搅动他的思绪。
“几年后,我三叔得病死了,他的骨灰是和一个襁褓里的婴儿一起送回来的。我爷爷认定那个婴儿是我三叔的骨血,所以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养在家中。”
林吉终于明白,这一屋子的假古董都是早年的莫家三少爷弄出来的。
这样高的天分,真是世所罕见。
但林吉却不能偏信莫寒的一面之词,所以顺手拿了块玉件,不经意放进口袋。
回头请人鉴定一下。
这时,林吉想起莫寒手机里的照片,大概正是他的堂妹。
算起来,她也应该长大成人,恐怕十分标致。
可是哪有大男人把自己堂妹的幼年照片放在手机里的?
除非有极深的情谊。
莫寒为何跟她讲这个故事?
林吉微微一笑,直入主题:“你是不是有求于我?”
莫寒微笑,开口:“我需要一份领养文件的复件。”
“但这份复件不在你手上?”林吉反问。
莫寒点头,说:“你很聪明。”
他看着她微笑,补充一句:“而且我不希望事主知道我看过这份文件。”
林吉不置可否。
看来,领养文件的原件恐怕藏在保险柜一类的地方。
若要拍照,那就得潜到别人家里去。
这样一来,和偷也没有太大区别。
林吉总算明白她要接的是一份什么活,不算难。
林吉微笑,问:“你准备给我多少酬劳?”
莫寒眼中闪过惊讶。
她既不问缘由,也不问领养文件在何处。
要不是她艺高人胆大且懂得不该过问客户隐私,就是——缺心眼。
显然,莫寒不会以为一个在这样的行业里闯出名声的女子,会是后者。
莫寒十分爽快,签出支票:“这是头款,另一半余款,事成之后就给你。”
林吉接过支票,上面的数字十分可观。
她微微一笑:“上次我写给你的那张,我还想要回来。”
如此,才算彻底销毁证据。
莫寒嘴角一勾,另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折好的支票,递给林吉。
她自然猜到莫寒不会去兑现支票,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她这才问道:“事主是谁?”
“瑞宝阁何其朗的妹妹——何其婉。”
林吉面无表情,点点头,起身告辞。
莫寒也不挽留,将白霞的车钥匙放在桌上,自顾自喝茶,仿佛满怀心事。
林吉拿过钥匙,离开莫家。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可以问白霞。
但在那之前,她还得去取一幅画。
白霞托的那幅——当年苏容夏花了好几个晚上画好的肖像画。
之后几天,林吉消失得无影无踪。
城中小报的娱乐版,也开始纷纷报道留英大画家苏容夏的婚期将近,新娘貌美如花、温婉可人。林吉其实一直躲在瑞宝阁附近的旅馆,每天不过就是观察参观的人流,还有保安的值班情况,至于展馆内的防盗设施,在几乎晕倒的那天,早就看清了。
她需要的是养精蓄锐,还有排除心事。
怎么想,今年都有点流年不利的味道……
做她这一行的,运气很重要。
现在既然运气差了点,那只能靠谨慎补足了。
她躺在旅馆的床上,展开手上的报纸,又是苏容夏与何其婉的合照。报上说他俩这个星期天结婚。那天,瑞宝阁的老板何其朗自然要去喜宴。
周日,会是个盗画的好日子。
林吉心如止水的,不唉声,也不叹气,只是常常闭上眼,什么都不愿去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周日。
林吉选了凌晨四点,师傅总说这个时间点,是人最疲倦的时候。她却不大相信,她总在这个时候最清醒。
天还未亮,但很快就会亮了,林吉轻而易举地用发夹打开瑞宝阁的后门,绕了几个弯,避过一个巡夜的保安,终于给她找到一个类似办公室的房间。
林吉把电脑连上画廊内部网络,只花了十几分钟,就潜进了监视系统。
她不仅将各个摄像头的画面截图固定,而且将各处展厅的防盗系统关闭,顺便解锁各道玻璃门。丝毫痕迹也不留,本来这个小小的瑞宝阁,从没想过会有林吉这样的大盗光顾。
安保措施,差强人意。
之后,林吉如入无人之境。
展厅内的灯关了,光线极暗。
她生怕自己进了那个展厅会晕倒,特意戴了一副彩色的隐形眼镜,所见都是暗绿色的。
她放轻脚步,进了展厅,径直来到那幅肖像画前。
她正要取下那幅画时,身后突然传来苦笑声。
林吉吓了一跳,慢慢转身,费了很大力气,才看清黑暗中的长椅上,还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