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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天下(240)

列阵最前方的是她的父亲, 大昭的骠骑将军江峻岭和她最小的哥哥江楼。

江柍这日着红裙、作红妆, 罗帔掩丹虹, 裙妒石榴花,又梳单螺髻,栀子花作小钗横戴,同一边又插宋琅从前送来的水晶穗儿玛瑙步摇。

红裙为郎君,白花为祭奠,步摇为忠国。

不华丽,却娇艳。

因此江峻岭和江楼一眼便看到她,两人都是一震。

江柍却轻轻敛了敛眸,浓长的睫羽在眼睑下覆上一片淡淡的影,平静而苍凉。

江楼少年意气,不忍看江柍受辱,登时上前,立马横刀,大喝:“公主和亲,两国缔结万世之好,乃为万世开太平,怎可由你等小人侮辱?”

城门诸将,除沈子枭外,还有祝勇、龙潜、冯日兴等人,以及军师杨无为。

冯日兴的父亲才刚战死,此时正激愤难当,闻言便冷笑道:“此乃我大晏地界,辄敢在此耀武扬威?当日你父子杀我晏军主帅,今日我等奉陛下之命,杀你国公主,慰众将士在天之灵!”

“你敢!”江楼气冲满怀,手指冯日兴大骂道,“你敢动公主一根汗毛,我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江峻岭听罢,亦上前来,先稳住江楼,又对城墙上诸将笑道:“两国交战,本是男儿挣功名的时候,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何故牵扯无辜妇人。”

“少废话!你们昭国女主当政时,手握生杀大权,何曾是无辜妇人。”冯日兴喝道,“且此女乃是妖后唯一的亲生女儿,陛下有令,杀之,以振军威。”

“……”

江柍听着两军来回叫阵,目光沉了又沉。

她深知,二国之争,不到胜负已定,天下归一那天是不会停止的。

而如今局势,怎么看都是晏军赢面更大,因此,无论父亲说什么,要以什么来交换,晏军都不会放过她。

她淡淡抬起眼眸,向下看去。

城门下纵马而立的是她的父兄,大昭的战神将军;而城门上严阵以待的是她的夫君,大晏的当朝太子。

一边是情,一边是义。

她难以两全,便只能履行她身为公主的责任。

“我知道,此刻止战已是没有可能。”江柍忽然开口,所有的声音都因她而止,唯有风声,还在呜咽着。

她轻轻道:“既如此,便也没有什么永缔为好,百年长宁。”

沈子枭转头看向她。

她却坚定地目视前方:“王言如丝,其出如纶,大晏皇帝已下旨将我杀之祭旗,就不可能再有转圜余地。”

她看着城门下昭国诸将:“江将军,请不要再为我多费口舌,金枝玉叶是迎熹的命运,殉国殉民就不是了吗?”

江峻岭无不悲戚,只愁眉紧锁。

江柍的眸底也闪烁着泪花,可又倔强地弯了弯唇,露出一抹平和的笑来:“迎熹虽是昭国公主,却也是从前的晏国太子妃,二国争霸,兵戈扰攘,我不忍看到任何一方的黎庶有难,无论最后是谁一统天下,迎熹都希望海内清平,万民乐业,天下大定。”

江柍后退一步,跪地稽首:“迎熹今日跪拜上苍、陛下、黎民,只望我的心愿能早日达成。”

说罢,手掌相叠着地肃拜。

江峻岭和江楼大喊:“公主!”

在江柍身后的雾灯亦喊:“公主不要。”

江柍这一拜,表面上是拜黎民,拜陛下,实际只为拜父兄。

沈子枭不忍再看,走上前把她扶起来。

祝勇见状,便把江柍拉开,与沈子枭保持距离,只道:“事不宜迟,请公主趁早上路。”

江柍恍若未闻,只凝视着沈子枭的眼眸,微微一笑。

而后忽然拔掉头上的步摇,长发落了几绺,她抽出身旁士兵的尖刀。

众人以为她要行刺,纷纷作势上前。

她却抓起青丝,斩落一绺,笑道:“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话落,只将青丝放于他的掌心。

沈子枭刚想开口说什么,祝勇只觉再不能耽搁,便命两名死士分别扣住江柍的肩膀,把她硬生生往后拖了两米,同时抽出青龙宝刀,刀身在太阳下发出森然的冷光。

“且慢。”忽听昭军阵营中传出一道清洌的声音。

江柍心一沉,怀疑自己听错。

转头却见队伍前列,有一骑青骢马,黑锁甲的将军,纵马上前。

她第一次看到一身战袍的宋琅,反应了许久才确定那真的是他。

他于武艺上并不算精益,又一身病弱骨,那战袍穿在身上,并不显得气势逼人,许是冷着脸的缘故,却仍有君临天下的威慑力,杀戮气很重。

他走到与江峻岭并排的地方,先是看了一眼江柍,目光掠过江柍发间的步摇时,神色柔和不少,可很快又别开眼。

向城楼上喊道:“若我军退兵,并将珠崖等五座城池归还,可否让我军,迎公主还于故都。”

“……”江柍差点落泪。

祝勇、冯日兴和龙潜都看了眼沈子枭。

沈子枭只搭着眼帘,没有什么表情。

冯日兴先问:“来者何人,辄敢口出如此狂悖之语?”

杨无为见状,抚须,欠身道:“大昭陛下亲临,恕我等甲胄在身,不好行礼。”

闻言,祝勇等人均大惊失色。

宋琅勾唇冷笑:“素闻大晏太子身边有一军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想必就是你吧。”

杨无为颔首:“陛下谬赞,杨某愧不敢当。”

宋琅却别开眼去,只看向沈子枭:“方才朕之言,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沈子枭定定地看着宋琅,半晌后,才扯开嘴角,说道:“一个女子,换回我国五座城池,不用损兵折将就能办成的好事,孤又怎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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