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对宋琅说:“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天都快亮了,你打算让哀家何时死,怎么死。”
宋琅沉眸想了想,忽然说道:“祁世,你去含元殿,把太医为朕开的安神药端来。”
祁世道:“是。”
刚要下去,又听宋琅道:“慢着,给绫罗找一身公主的衣裳,换上之后把她也带来。”
祁世的眼皮跳了跳,躬身道:“是。”
“……”
祁世很快下去办事了。
众人不知道宋琅是何打算,各种猜测都在心头环绕。
迎熹问了几句,可宋琅没有与她多说。
很快,曲瑛亲自端来宋琅的安神药。
原本笑意盈盈,可见到神鹰队众人都在,下意识便心慌起来,行了礼,道:“祁公公让奴婢给陛下端来安神药。”
曲瑛换上江柍的衣裳,倒比从前更像江柍了。
宋琅先是恍惚了一瞬,才散漫“嗯”了一声,又伸手比了个手势,两个神鹰队的人上前,将安神药端给太后。
曲瑛看着只是不解,迎熹等人亦是。
太后垂眸望了一眼已经凉透的安神药,表情是了然的,只一笑,端起碗来二话不说饮尽。
宋琅自亲政之后,睡眠就变得尤为糟糕,有时连续两夜也合不上眼,因此太医院配制的安神药,药效比寻常的安神药更烈。
太后又已年老,喝下去之后,很快就见了成效,昏昏睡去。
迎熹扑到太后身边,惊恐地探了探太后的鼻息,一颗心已经跳到嗓子眼。
宋琅看到这母女温情,就露出一抹厌恶之色,冷声道:“你放心,既是意外死去,朕又怎会下毒。”
说罢,朝纪敏骞使了个眼色。
纪敏骞走上前,硬生生把迎熹拉开。
宋琅拧眉瞥了一眼曲瑛,朝祁世的人使了个眼色。
祁世意会,走上前,还没等曲瑛察觉就已一掌劈到她的后颈上。
曲瑛白眼一翻,轰然倒地。
宋琅又对祁世道:“把太后和绫罗移到寝间,再把椅子和火盆端出来。”
神鹰队的人和祁世一同把东西搬到院里。
其余人也纷纷出了殿。
雪簌簌而落。
月色下,天地茫茫,泛着晶莹的光。
忽然一道火光冲天而来!
迎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切。
宋琅坐在檀木椅上,紧了紧鹤氅,火盆在他腿旁温暖地燃烧着,他伸手烤着火,淡淡道:“夜间风大,吹开了窗子,太后宫中的烛台也被吹倒了,就这样烧到了床帏,公主因耍小女儿心性,偏偏这一天来和太后同寝,一并被烧死在这宫中。”
他的话好轻飘。
杀死两个人,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
迎熹被铺天盖地的痛苦袭击,她不管不顾往寝殿冲去。
凄厉痛呼:“母后!!!”
纪敏骞上前死死抱住她,几乎抓不住她,她疯狂地往里跑。
宋琅漠视这一切,轻声道:“打晕她吧。”
到底是没有让她眼睁睁看着太后被烧成灰烬。
纪敏骞伸手往迎熹后颈用力一打,迎熹一口气没上来,就这样慢慢地晕了过去。
在她彻底昏迷之前,最后一眼,是那如火龙般席卷冲天的火焰和那好似洪水般飞流直下的大雪,轰轰烈烈地对抗。
作者有话说:
迎熹是一个柔弱的人,但她并不软弱。
女儿不叫“柔”,叫“克柔”。
总是流泪,总是哀求,却也没有后退,她是公主,仍旧是赵太后唯一的女儿,是与江柍一根藤上的两生花。
第136章 沈。
◎“从看到你起舞,朕就想要你。”◎
江柍的伤势并无大碍。
她本就为了逼宋琅就范, 而非真的想杀死自己,因此太医到后不久,血就止住了。
只是情绪太过激动, 加之失血过多, 她一直昏迷到次日午后, 方才转醒。
那时有许多事, 都已彻底改变。
宋琅杀了太后。
其实他本来早就可以要了太后的性命,之所以没有杀,一来是想要折磨她, 二来是忌惮天下悠悠众口, 如今他发现太后对自己的皇位威胁至深, 又怎么能容许太后继续存活于世。
又提前处置了曲瑛。
福宁宫一场大火,烧死了“迎熹公主”, 曲瑛被人拉出来的时候, 只有半张脸没有烧坏, 恰是与江柍相似的半张面孔,这便是证明“公主身份”的最好证据。
江柍醒来的时候,已经住进飞羽殿中。
赵华霁守在她的床畔,对她讲述这短短时间发生的事, 而后道:“母亲听闻宫中大火,说什么也要进宫来看你, 陛下知道这件事瞒得过别人, 却瞒不了江家人,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赵华霁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娘对不起你, 让你一次又一次被迫接受自己的命运, 你过得太苦了, 太苦了。”
江柍却没有哭,起身为赵华霁拭泪。
赵华霁身后的灯台处站了两个宫娥,皆是生面孔。
江柍问道:“碧霄高树,星垂月涌几人何在?”
为首的一个宫人站出来屈膝行礼,回话道:“回禀贵人,故公主的宫人们自然都去为公主守灵。”
江柍闻言,一颗心放下不少。
还好宋琅留下了他们,即便日后要在皇陵那样的清冷地过活,好歹平安,将来仍有指望。
江柍转而又看向赵华霁。
赵华霁的眼泪还挂在下巴上,江柍有话想对她说,却碍于有人在身边,不能像上次祁世一样直言不讳。
江柍想了想,又道:“如今迎熹已死,世上只有陛下新封的贵人一个,不知日后是否还能见到母亲,如若不能,今日就是诀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