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扑入赵华霁的怀抱里,啜泣起来。
这哭声太过生离死别,让人不忍卒听,可那两个宫娥,却仍是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
赵华霁心痛难忍,像哄婴儿那般拍着江柍起伏的后背。
江柍反应极快,伸出手来,在赵华霁的胸口上反复写着一个字。
她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因那只是靠近床的里侧,扣叩群寺二尓而五九意司弃上传本文,欢迎加入用另一只手当着些,能躲避宫娥们的视线。
赵华霁先是一阵,哭声都噎在喉咙。
江柍手腕略一用力,伤口便崩裂开,汩汩流出鲜血,染红了白色纱布。
可她不敢停下,如吴刚斫桂。
赵华霁的哭声一顿,没一会儿那两个宫娥便警惕地望了过来。
赵华霁反应却快,佯装闭目在轻抚江柍的后背。
事实上,她是真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并非是一个简单的人,可这般直视江柍坚强冷静的一面,她还是感到十分意外,随后又升起一股不安的敬佩出来。
终于,她在这潦草而焦急的书写里,辨认出那个字:
沈。
赵华霁轻轻推开江柍:“好了乖孩子,别哭了,你的苦为娘都懂,都懂。”
江柍心领神会。
紧紧盯着赵华霁的眼睛,呜咽道:“也不知道父亲是否知道我还活着,若他知道就好了。”
许是母女连心,赵华霁不费力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赵华霁心里明晰,江柍是怕沈子枭为探明她是否真的已死,会以身犯险。
她道:“早晚会知道,你都放心。”
又恐话说太密,被宫娥们发现什么,补充道:“你不要管旁人如何,要紧的是你自己的性命,知道吗。”
江柍止住泪,定定道:“那是自然,天不佑我,我便自救。若那自由是火中栗,我定然会毫不犹豫火中取栗,千万次救自己于水火。”
赵华霁看着她在绝望中拼命透出光热的神情,浓重的悲凉涌了上来:“如今江家的男人们都出去打仗,江家的女人们都在受苦,我若早知你会过得这样辛苦,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鸳娘……”
江柍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
鸳娘是赵华霁身边的贴身侍女,如雾灯之于江柍一般。江柍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因为在她刚出世不久,鸳娘在一次大战中为救赵华霁的性命,谎称自己是她,被敌人掳走,残忍杀害。
江柍不懂:“怎会忽然提起她来。”
赵华霁摇头,说道:“我只是感慨,乱世红颜未免太多。”
江柍又要说什么。
忽听:“陛下驾到。”
江柍的神色顿时变得凛然,赵华霁也一怔,很快收拾好神情。
宋琅进了殿,一袭低调的白色祥云团龙纹袍,似在为公主哀悼。
江柍将脸冷冷地别开。
赵华霁站了起来,看向宋琅,不卑不亢行了一礼。
宋琅看了一眼江柍渗血的手腕,才对赵华霁道:“天色不早了,江夫人该回去了。”
赵华霁并没有好脸色,只道:“陛下不用下逐客令,这样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愿多待,如果可以,定然也不希望爱爱待在这里。”
宋琅眉眼间顿时沾染了些许戾气。
赵华霁恍若未觉,道:“江家的男儿还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只希望江家的女人们不要再流血牺牲,陛下,你虽算准了江家人赤胆忠心,不会弃大昭于不顾,但也不可寒了江家人的心,否则,解甲归田,也不是不可能。”
话落,竟是连行礼也没有,就这样径直而去。
*
宋琅目送赵华霁离开,脸色阴沉,如乌云密布。
可暴怒却没如想象中来临,他最后只是一笑,伸手挠了挠额角,颇为乖戾狂狞。
他转脸看向窝在床角的江柍。
对旁边的宫娥使了个眼色,道:“去拿药箱。”
宫娥很快去后殿拿来药箱。
宋琅拂袖坐在江柍床畔,盯着她固执的侧脸,道:“把手伸出来,否则我会让你比现在更疼。”
江柍顿了顿,却仍旧偏着脸。
宋琅拧眉,霍然伸出手把她的手腕拽了过来,恰是捏到她的伤口,鲜血又渗了出来。
江柍本能地疼得一缩,却不防男人的力气太大,硬生生把她扣住了。
宋琅把她的手腕放到她拥起的锦被上。
被面亦落了血,如点点红梅。
他盯着她,随手捞起毛巾,先把他指间沾染的她的鲜血擦掉,又将毛巾用力摔进托盘里。
她倔强地垂眸不与他对视,他微微一笑,半点也不着急,又慢吞吞地伸出手,解开缠绕于她手腕上的纱巾。
最里面那层布早已粘连在皮肉上,他丝毫不怜惜地将其撕下,江柍疼得眼泪差点从眼眶中滚出。
他瞭起眼皮看她一眼,悠闲地欣赏她忍痛的模样,又掏出止血散来为她敷上,终于开了口:“还以为你不会疼,手腕说割就割,好大的豪气。”
这话讽刺,江柍不会听不出来。
她不搭话。
宋琅也不在乎她是否搭话,又拿起另一瓶青色的膏子抹在她伤口处。
“不过这下也好,你想死,也的确死成了,朕会将你风光大葬。”宋琅懒懒笑道。
江柍抬眸,看他一眼:“绫罗死时,没有痛苦吧。”
宋琅无辜地望了江柍一眼:“朕到底还是仁慈,念着她肚子里毕竟有朕的孩子,提前让人把她打昏,没让她清醒着被火烧死。”
江柍闭上了眼睛,满脸痛苦。
宋琅抬眸瞥她一眼,笑意在唇畔凝固,不知怎的,一股无名的委屈像沸水烧开了似的,一顶一顶地往外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