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碧珠一番话,也算明白。
只是有个疏漏,阿沅要问,才开口道:“小泥鳅……”
不想,赵洵也正朗声问了这三个字。
两个人异口同声,众人诧异,都望着公子爷和沅姑娘。
小乙抿着嘴笑。
赵洵淡然自若,阿沅却有些不自在,索性不说话。
何燕及凑趣,向飘瓦压低声道:“上回宗师托的什么做媒之事,现在看来,上头那一位,着实不错。”
他起了兴头,说得有眉有眼,道:“若成事了,我就是再盗他们府上几匹马,也不过是打赏媒人的喜钱,九牛一毛而矣。”
阿沅脸上更热,要发作,又碍着人多,只能低下头去。
飘瓦含笑,本也想打趣几句,看一眼阿沅,一则怕她恼,二则怕挠着财主赵公子的逆鳞,只好一脸正经,替二人向那崔碧珠问道:“你既要逃命,怎么不带着你弟弟小泥鳅?”
崔碧珠蓦然听得这句,疑道:“我不曾见着我弟弟,他几时来了七柳镇?”
“你与你母亲相见时,不曾见着小泥鳅?”飘瓦问道。
“我母亲来庄上时,并不曾带着他。”崔碧珠道。
飘瓦道:“你母亲来七柳镇,走的是山道,你弟弟小泥鳅却是搭了一个驴车,从官道上追来的,两个并不是一路。”
贺大此时道:“那小泥鳅确在本庄,我曾瞧见他与阿拙在房里玩耍。”
崔碧珠一脸惊惶,贺大冷笑道:“我贺大从不要挟人,众人都在此,霍珍兄弟也围了我的庄子,不妨进庄去寻,小泥鳅一个孩子家家,躲在哪儿玩耍也是不定的。”
赵洵听了这句,向霍珍点头。
霍珍会意,即要带人搜查贺家庄。
阿沅想起白水村里乌头的尸首,起身又道了一句:“你若瞧见四尺长的白布包裹……”
霍珍不解,才要问,赵洵道:“你搜时,一处都不可漏了,尤其是那屋顶避潮的隔板。”
霍珍遵命,带着人,大步去了。
崔碧珠想着小泥鳅的安危,坐立不安。
贺大也有些心虚,暗忖,三年前,自家新鞋换旧鞋,掩下叶寡妇的人命官司,本就可疑,新下又死了崔寡妇,人证崔碧珠、物证绣花鞋都齐了,若是送到公堂,百口莫辩。
等候的片刻,小乙换了一炉百合香,又换了一套新茶。
赵洵也有些闲心,向那何燕及道:“盗马一事……”
“公子有了裁断?”
赵洵道:“你画一幅骏马图来,我瞧瞧神韵,若没有敷衍,盗马一事,我便不追究了。”
何燕及一听,笑着起身,道:“公子慷慨,在下三日内就送这骏马图来!”
阿沅望一眼赵洵,她虽不言语,心下却也明白。
世上像他这样的人,不多。
半日,午时已过,霍珍这才带着人马回来了。
他身后两个伴当,各捧着一个四尺长的白布包裹,立在庭下。
阿沅起身走到庭下,正要徒手去解,却被紧跟来的赵洵握住手腕,不让她妄动。
小乙此时取了剪子,剪开白布,只见两具尸首,一具干瘪,一具却是新死。
众人都从厅里走到庭中,站在阶上看。
崔碧珠一见那尸首,哭出声儿来。
原来,那具干瘪的童尸,正是小泥鳅。
而贺大看另一具新死的尸首,像是他心爱的小儿阿拙,只是不信,定睛一瞧,准了,如遭电掣。
他喃喃不清道:“我出门时,阿拙还在院里与丫环玩耍,怎么……”
赵洵瞧明白了,冷声喝道:“霍珍,那贺家可围得住?”
霍珍忙禀道:“包管围得铁桶似的,插翅难飞。”
赵洵正要去拿人。
秦花娘、乐放带了人马匆匆回来。
秦花娘近前,向公子禀道:“那天下门段璋,带了铜莲子吕云霄、血蝴蝶常玉、铁琵琶郑妥娘,还有好些人马,走通了山道,往贺家庄安身去了。”
乐放道:“我与花娘见他带的都是天下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不敢独断,咐咐撤走了贺家庄的看守人马。公子看此事如何裁处?”
赵洵冷笑道:“人都来了,难道还避而不见?”
逍遥楼众人一听,称了心,纷纷备马,一齐都要往贺家庄去。
和尚本不是爱惹事的,但看此事,已死了两个孀妇、三个幼童,这真魔定是要降的。
何燕及本就是爱凑热闹的,边磕瓜子,边道:“我也去瞧瞧!”
而阿沅听见段璋的名字,脸色冷冷,思忖着此人既来了,她正好瞧瞧,到底是何样的人?
是而一行人都向贺家庄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天地寂寥
城隍庙口,和尚牵出圆智的驴车,载着阿沅、何燕及,缀在逍遥楼的骏马车队之后,一路颠簸到了贺家庄对岸。
那天下门占着贺家庄,本只为接人,并不为算账,谁想逍遥楼的大队人马卷尘而来,哨卫急报,那段璋只得吩咐门下弟子在白水溪石桥上守着。
只见逍遥楼人马乌压压一大片,小乙揽辔,停下马车居中,赵洵擎起车帘,看了眼局势。
一众随从勒住大马,雁翅摆开,左边是霍珍、乐放等,右边是常步影、程莲、秦花娘等,还有数不胜数的楼中弟子拥在其后,青衣执剑,褐衣持弓,与那天下门隔水对垒起来。
飘瓦驾驴车挤不上前,被灰溜溜甩到边角大槐树下,离那石桥一箭之地不止,远远看打架而矣。
何燕及乐得自在,笑道:“宗师就是宗师,上风上水,好位置!”
飘瓦笑道:“阿弥陀佛,这动刀动剑又动弓的,自是离远了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