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园,陆青传了话,众人都来。
赵洵兴致颇佳,回房更衣,换一套云锦暗纹的箭衣,穿一双锦靴,勒着嵌玉抹额,风神俊逸。
也不知是酒醒了,还是醉得起豪兴了。
却说演武场上,日头照着尘沙,远远摆着十余架靶子,另有统箭手百余人,只在旁边候着。
霍珍、常步影、程莲、秦花娘、乐放、陆青,还有许多逍遥楼大教头,换了劲装,都来比箭。
他们听闻此番是要去知府衙门,盗一个装过人心的彩漆拜匣。
当真妙不可言!
高台上搭了凉棚,赵洵坐一把交椅,阿沅坐在一旁,桌上摆一些瓜果茶水。
赵洵向众人道:“这回两局,头一局比试一百支箭,输了的,另有第二局。”
说着,统箭手们上前,给大教头们送上弓箭来。
霍珍、秦花娘等人,艺高、胆大,笑道:“不如输了,瞧瞧第二局的花样。”
陆青却在心里求神拜佛,万万不可再输了。
他搭上箭,挽满弓,身后统箭手按老规矩,在众教头肘上放一碗清水。
众人身姿英挺,松弦放箭,一箭出去,底下人又搭上来第二箭、第三箭。
霍珍等人岿然不动,场上箭羽飞啸,又快又准,都中了红心!
逍遥楼众弟子没有不服的,击掌喝彩,吆喝不绝!
高台上,小乙替陆青捏把汗,射到第六十箭,陆青已不济事,肘上那碗水打着晃,溅出一点。
他身后的统箭手扶正了碗,陆青缓口气,又发了数十箭,这才勉强比完。
而程莲射箭,游刃有余,最后歇下,瞥一眼陆青,有嘲弄之意。
这时,十余位统箭手,飞马到了靶前,数完箭,又调转马头,驰回高台下,向少主禀了。
赵洵听着,道:“霍珍和陆青怎么一个数了?”
霍珍笑道:“哪能回回都让陆兄弟独占鳌尾呢?”
众人听了大笑,纷纷上高台落座。陆青脸皮涨红,揉着膀子,上了高台,在末座一把交椅坐下。
赵洵道:“箭道无心为上,立危仞、临深渊,神气不变,才算善射。”
小乙道:“筱园没有深渊,公子之意是?”
赵洵含笑道:“这事用得着你。”
小乙不解,眼看着公子爷拣了干果盒里一个核桃,向他道:“你咬着核桃,站到百步外。他俩的箭射中了,算赢,没中,算输。”
让他咬着核桃当活人靶子?公子大醉了!
小乙吓得脸色一白,常步影劝了一句。
赵洵道:“换你来!你要咬杏仁?还是咬松子?”
常步影噤声。
众人幸灾乐祸,掩口低笑。
小乙额上生汗,连常大哥也救不了他了!他只能眼巴巴望着阿沅。
阿沅心软,劝道:“换个大的?”
赵洵不肯。
阿沅取下赵洵手上的核桃,素手剥开,将桃仁放在白瓷碟上,轻轻吹掉桃衣细皮,这才推到他眼前,道:“你请用罢,绍兴灯会,我再请你喝一坛好酒。”
赵洵一怔,转眼又笑了,向小乙道:“换个苹果,搁在头上就行。”
小乙如蒙大赦,捧着苹果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洵日记
甲午年夏,筱园射箭场,烈日和凉棚下的我一文钱关系也没有。
我免费给小乙、陆青示范了干果的正确用法。让他俩捣乱。
我还给绍兴写了一句广告词,绍兴官府应该给我颁发好市民奖。
阿沅,一起去领奖吧。
☆、一盗彩匣
却说演武场上,霍珍先来,挽弓一箭,没射中。陆青大喜,举弓紧弦,箭头对着小乙,心道,还是霍兄弟讲义气!他一箭出去,当中射穿了苹果!
小乙抬手颤悠悠摸摸自己的头。
还在呢?
赵洵微微一笑,吩咐道:“霍珍,有劳你今晚去衙门走一趟,记着,切勿惊动官府。”
霍珍领命,赵洵起身走了,众人也散了。
陆青过来拜谢,霍珍笑道:“我有一事求陆兄弟。”
陆青道:“霍大哥但说无妨。”
霍珍道:“你晓得我有一对海东青。”
陆青怎不晓得,霍珍这对猛禽,夏日要立在冰上,冷了爪子,少发疾病;冬月要立在绣墩上,暖炉烘着,免受寒凉;换羽时节,琢磨着肥瘦,还要加药清火,调节饮食。
养海冬青,好比养儿女一般。
霍珍又道:“听说陆兄弟做戏衣的针工,好得很,文彩斑斓,绣珠嵌玉。”
陆青谦道:“做得草草,不入法眼。”
霍珍道:“陆兄弟,我就直说了罢!我想给我家这对海冬青各做一套打扮,我心里有个样子,帽儿要有金绣,垂下小红缨、马尾作流苏,爪脚再配一副软红皮金环。你看做得做不得?”
陆青诧异,要说戏班子都有一个盔箱,装着各式巾冠,什么纱貂、紫金冠、月牙金箍、翠抹眉,百来个样子,都是给人戴的。
他可没给鸟儿做过帽儿。
霍珍瞧陆青滞了片刻,道:“怎么?陆兄弟不肯?”
陆青忙道:“我这就回屋,取皮尺、纸、笔,给海冬青量量身。”
霍珍转怒为笑,道:“不急在一时,晚间我还要去官府一趟,明儿你再来。”
陆青连忙应是,又道:“那彩漆拜匣的形制,官府谎称是失物,早在城门贴出图画来,霍兄弟瞧过,再去官府罢。”
霍珍点头,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这才离了演武场。
当夜,霍珍蒙着面,独身一人,飞鸢越进衙门高墙,四处寻那彩匣,竟不可得。他又潜入杜慎的书房,对着手上的告示图形,也没见着一样的拜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