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这两株茶花不能伐作木材,也有无用之用。”
阿沅忽然明白赵洵为何有兴致来这了。
两人坐着,低头说许多旁的话,并不觉得倦。
直到天色不早,要赴柴少爷的宴席,小乙备好两顶轿子,赵洵与阿沅都换了衣裳,上了轿,小乙随轿,离了筱园,往柴府去了。
到了柴府,只见大门口灯笼高挂。
有人往里头传话,说黄公子下了轿,柴大少满脸堆笑,到门口相迎。
赵洵拾阶而上,与他寒暄进了柴府。
阿沅的轿子抬到里边,柴少夫人笑吟吟拉着她的手,进房里说话。
不过说些家常,阿沅也能应对,这时,隔墙远远的,传来板子声、惨叫声。
阿沅起身要去看,柴少夫人拉着她,笑道:“这有什么,多半是少爷脾气上来,让人打那吃里扒外的老伙计呢。”
阿沅方才坐下,柴少夫人笑道:“这事还要多谢黄公子相助。”
阿沅客套几句,有些不放心,又拣别的话道:“听说柴少爷要去苏州买妾,还要送几个到我家来,不知买回来没有?”
柴少夫人闻言色变,道:“上回他要在扬州买妾,我让媒婆拣丑的给他瞧,他没瞧上,我还以为他作罢了,没想到他还敢往苏州物色。”
说着,柴少夫人就要往前边去。
阿沅跟着柴少夫人穿过几进院子,到了厅后,隔着屏风立在暗处。
只见厅里红烛高烧,席上坐着赵洵和那柴少爷,并不见别人。
厅下,几位褐衣仆人将一个老伙计扒得只剩底衣,按在一条长凳上,正打板子呢。
柴少爷敬赵洵一杯酒,饮尽了,又向厅下喝道:“给我使劲打!这老匹夫卷了我银子,还敢用酒色诓我!若非黄公子出手相救,”柴少爷笑着,敬赵洵一杯酒,道:“又幸而那日,我爹叮嘱我去接货之后,他人就上京给相爷祝寿去了。不然被他拿着,这会厅下挨板子的,可就是少爷我了!”
赵洵冷眼旁观,陪饮几杯。
这时,柴家的管事又来禀道:“少爷,给那老伙计通风报信的人查出来了,是老爷书房的写字先生。”
柴少爷道:“人呢?”
管事为难道:“可惜让他跑了,已派人追去了。”
柴少爷骂道:“算他有运道,若被我拿着,打死了算数!我说怎么我一到码头,那老家伙就在庆福酒楼订了桌,还叫了几个弹唱的相陪。”
屏风这边,柴少夫人听到这,低声骂道:“自个儿寻欢作乐,误了事,倒先怪别人。”
旁人不曾听见,赵洵听见了,望过来,瞧见阿沅,微微一笑。
这会,又有人通传,说俞大舅来了。
阿沅暗暗瞧着,只见来人七尺身材,不胖不瘦,脸上常笑,似弥勒佛一般。
柴少爷、赵洵都起身,各道姓名,照例寒暄,方才落座。
阿沅又细看来人举止,看不出武功底子。
倒是退在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吐纳轻匀,一瞧就是练家子。
俞谨庵看看厅下挨打的,问道:“这就是那不长眼的?”
柴少爷点头,又朝厅下骂道:“不识时务的老奴才!枉我抬举他去川广做买卖!”
俞谨庵冷笑道:“不识抬举的多了,我往小秦淮叫了六个唱的过来,往日她们还乔张乔致,如今一听是我的名头,吓得丧胆,哪个不来?”
柴少爷笑道:“邵九娘前车之鉴,她们谁敢不学乖?”
赵洵听得这句,神色淡淡。
阿沅也晓得这话不算数,戏谑之词,并无实证。
稍后,那六个弹唱的女子来了,打扮得齐全,先到厅前齐齐磕了头,方才坐下,个个脸带笑意,朱唇轻启,接连弹唱了几套,以助酒兴。
柴少爷见声色动人,笑着说起买妾之事,又说要送几个出色的苏州女子到俞府。
屏风这边,柴少夫人听得牙痒,却也不好发作。
酒酣话多,柴少爷话里再三谢过俞谨庵疏通盐引之事,又提到钞关放行。
俞谨庵笑道:“妹夫何其见外!”
说着,他虽与柴少爷说话,余光却打量赵洵。
赵洵道:“适才二位兄长说起盐引之事,家父早也有意,可惜没有门路。”
俞谨庵闻言笑道:“你我今日只饮酒,不说旁的事。”
柴少爷也笑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说着,柴少爷又吩咐底下换新曲来唱,一时酒桌飞觞,又喝了两个时辰,将近三更天,俞谨庵起身要走,赵洵也辞了,柴少爷款留不住,送至大门口,先看俞谨庵的马车走了,又送赵洵。
待阿沅的轿子出来,赵洵也上轿走了。
两人回到筱园,更衣歇息,烛火之下,赵洵挨着阿沅躺下,却仍是眉飞色舞。
阿沅低声问道:“你喝醉了?”
赵洵道:“这回没有,不然怎么瞧见阿沅躲在屏风后头,怕我买妾?”
阿沅无奈,道:“我瞧俞谨庵,又不是瞧你。”
赵洵点头道:“那阿沅看出什么没有?”
阿沅摇头,问道:“你呢?”
“我也没瞧出来。”赵洵道。
片刻,阿沅又问道:“盐引是什么?”
赵洵随口答道:“本朝贩粮到边关,可换取盐引,但路途遥远,盐商机敏,在边关开田种粮,以作商屯。但达官贵人见有利可图,争相私卖盐引,坏了朝制。俞谨庵身为大盐商,自然也有门路。我请他提携,是怕他起疑。”
阿沅点头,道:“钞关又有什么玄机?”
赵洵道:“商人贩货在钞关过税,打通关节,好放行减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