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落座,赵洵见君如玉不开口,道:“你说的妖风是怎么回事?”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君如玉道,“绍兴衙门的秦捕头和我有些交情,数月前,他派人送了封信给我,说起镜湖的鼋患,数目不少,擒一两只容易,杀尽了难,衙门束手无策,望我襄助一二。”
赵洵道:“你想出什么法子了?”
君如玉道:“是有个法子,只可惜又教人坏了事。”
“为何?”
“我来绍兴有数月,也到镜湖察看过,只见湖畔有一座寺,叫无定寺,寺后一座高台,临着镜湖深渊。”
“这台有何用处?”
“有大用处,我每日让人挑两篓子猪肉,午时到那台上喂鼋,喂了足足有两个月。到如今,只要午时,那些鼋就候在无定寺高台下,猪肉一抛,还有跃出水吞肉的呢。”
君如玉绘声绘色,阿沅听得有趣。
他又道:“本来,依我的计策,明日就要行事,谁晓得今日被骆氏兄弟坏了事。”
赵洵清淡,道:“这又从何说起?”
君如玉道:“那骆氏兄弟意气用事,白日里趁着鼋出水,驾几叶小舟,到无定寺台下杀了一只老鼋,惊得那鼋家的子孙纷纷逃命,整日潜水不出了!这可如何是好?”
“依着君兄原来的计策?”
“原先,我让铁匠浇铸了数百块沉铁,还用肉汁煮了三天三夜,只待明日午时,那些鼋怪浮出水来,我就让人将沉铁抛进水中。”
阿沅听得微微一笑,那些鼋吞下铁块,不出一日,准要坠胀而死。
江南第一聪明人,果然名不虚传。
赵洵道:“那如今君兄有何打算?”
君如玉叹道:“如今,我要在镜湖另寻一处风水宝地,新起高台,再白喂那些鼋两个月猪肉。”
赵洵含笑道:“君兄不计辛劳,不知可有我效力之处?”
君如玉道:“绍兴衙门听闻又要出两个月猪肉钱,已不大肯了,再要建起高台……为难,为难。”
赵洵沉吟片刻,道:“不知君兄现住在何处?”
君如玉道:“住在无定寺。”
赵洵点头,道:“此事我已晓得了,容我有了计较,再让人到无定寺传话与你。”
君如玉见赵洵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强求,只得先告辞了。
此时,阿沅见君如玉走了,笑道:“洵儿素来大方,为何不答应君如玉之请?”
“先晾他一晚上,以示为难,”赵洵一顿,笑道,“才好请他查裘家的事。”
“若你开口,他一定答应。”阿沅道。
“阿沅不晓得,若他是当仁不让的豪侠,自然如此,”赵洵道,“可惜,他是个滑头,若我答应得容易,再请他出马,他心里犯懒,一准要推脱。”
阿沅笑道:“我看你错怪君如玉了,秦捕头请他查鼋怪,他不是不辞辛劳来了么?”
赵洵笑道:“阿沅有所不知,那秦捕头是君如玉的亲戚。”
“什么亲戚?”
“君如玉有一位红颜知己,正是秦捕头的胞妹,想必是枕边风吹得君如玉头疼,他没别的法子,只好前来。不然依他的性子,半年不出明月楼,也是常有的事。”
阿沅笑道:“原来如此,我怎么觉得你比君如玉还滑头。”
赵洵嘴角一勾,道:“君如玉送上门,不请他代劳,有违天意呢。况且,阿沅有空,不如和我在家里消磨,写字也好,弹琴也好,都比查案上算。还有,陆掌柜新送我一把琵琶,我弹给阿沅听,好不好?”
阿沅听他说得高兴,笑着点头。
赵洵握着她的手,轻轻揉着,道:“阿沅要不要学,我教你。”
“琵琶难学。”
“学不会也无妨,阿沅抱着琵琶,想来一定很好看。”
赵洵挨着阿沅耳际,细细私语。
好景凉天,闲风淡月,他有许多事儿想和她做,哪有闲心查案呢。
作者有话要说:写床戏的时候,为了定住我的春心,一定要拿起耳机,听嘹亮的京剧,三家店,将身来到大街前……
☆、小娃琵琶
二更天,下起夜雨。
房内,赵洵在榻上盘腿坐着,和着白珠断线的雨,拨弹春江花月夜,那琵琶好看,螺钿金漆,朱粉蝴蝶,阿沅听了一会,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房外,小乙、陆青两个孤家寡人,坐在一起闲聊。
“是公子在弹琵琶罢?”陆青问道。
小乙点头,道:“自从沅姑娘来了,爷就高兴了。”
从前,公子爷脸上总是冷冷的,经年不变的寡淡,从不曾为谁降心、随俗。
陆青笑道:“小乙你不晓得女人的好处呀!”
“女人有何好处?”小乙问道。
“且不说花容月貌,是看的好处,也不提温香软玉,是摸的好处,” 陆青叹道,“最厉害是柔情似水,能将铁做的男儿都给化了!”
小乙听了甚不解,道:“沅姑娘冷冰冰的,哪有柔情似水的好处?”
“你看沅姑娘成日惯着公子,生怕他不顺心,得了大病小痛,这还不算柔情似水?”
“这么一提,倒有些道理。”小乙啧啧。
“可惜咱家公子心地不好,明明身强体健,却爱扮弱不禁风,蒙人眼睛。”
“可沅姑娘好蒙么?”
“情人的眼睛,那都是瞎的!”
小乙哈哈大笑,房内的琵琶就歇了,小乙忙不迭捂住嘴,正要溜,赵洵已在屋内问道:“小乙,雨是不是越下越大了?”
小乙忙应是。
赵洵又问道:“无定寺远么?”
“有七八里的脚程。”小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