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母亲离婚,每年春节都是褚冉最难熬的时候。
不想沦为旁人的饭后谈资,褚母就必须要用成绩好、各方面优异的女儿去堵住那些嘲笑她婚姻失败的人的喉舌。
褚冉乖乖听从安排,顺着她拟定的人生道路前进。
今年仍不例外,牌桌上气氛最为热络。
褚母正与旁系各支的亲戚炫耀:“哦成绩也就那样吧,A大管理系不错,最好能申请到国外的大学。”
姑姨搓着麻将,“孩子一定要送出去念书,多见识一下国外优秀的人才能发现自己的不足。”
嗯,落到褚母耳中,这句话变成了“你家褚冉也没有很优秀”的意思。
褚母扔牌的力道加重几分。
褚冉没注意到,只想着快速搪塞过这个话题。
如果是以往,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去哪读书都是一个人,她跑得越远,就更自由。
但……
“我觉得在国内读更好。”褚冉一直保持沉默,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姑姨们交换了个眼神,大致在说:“也没有那么乖巧,该叛逆还是叛逆。”
褚母脸色稍沉,警告她不要乱讲话。
第23章 暧昧(10)
023.
麻将局很快散了, 姑姨们各回各家准备除夕夜的宴席。
目送她们离开,褚母脸上的笑意消失,转过身不悦地斥责:“刚才讲话不过脑子吗?真是让人看笑话!”
褚冉无动于衷, 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她深吸一口气, 低声道:“我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
褚母习惯了女儿的顺从, 第一次被反驳, 罕见地愣了秒,她眉头紧皱, 十分不理解地问:“是我最近太纵容你了吗?”
褚冉好想念在学校里的日子, 虽然学业紧迫, 但她能安心做自己,每当她卖乖,姜别总会用笔敲打她的脑袋, 才离校两天,她竟然快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了。
脑海中,姜别的面容愈发清晰。
褚冉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迎着母亲的怒火,绝不退让道:“我不会出国,也没打算念A大的管理学院,未来的路我会自己考虑。”
不等褚母反应过来,她转身上楼, 身后响起褚母歇斯底里的叫喊:“褚冉, 你这么讲话对得起我吗?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为什么非要随了褚常青的性子, 真叫我恶心——”
褚冉捏了捏手心,脚下的步履加快, 到最后小跑起来,回到房间,推开门无力蹲下。
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
为什么非要让她回来。
眼眶发涩,却哭不出来,从小到大习惯的这一切,早已不值得她去为之悲哀。
房间中的暗色弥漫,窗外皎白的月光倾泻,寒冬腊月,院子中寸草不生。
褚冉的逆反心理触及了褚母的底线,她没收了褚冉的手机,不允许她迈出房间一步,直到反思认错。
家里的阿姨每日都会准时送来饭菜,但褚冉没有胃口,她闷在房间里,将内心积郁的情绪写在纸上,创作了第一首个人作品《生而》,只是个雏形,还需要继续润色。
第三天,她的身体垮了。
褚母请来家庭医生为她输液,葡萄糖流入血管,唤醒她的身体机能。
醒来时夜幕垂坠,褚母坐在床边的沙发里,“褚冉,你不是小孩子了。”
这是母亲开口讲的第一句话,褚冉眼神黯淡,翻身背朝她,“妈妈,我很早就强迫自己当个大人了。”
褚母:“所以就拿身体跟我赌气?”
褚冉并没有这么打算,她只是单纯没有胃口,感觉不饥饿,也没有情绪起伏,被关在房间里,像是折了翅膀的金丝雀。
大年三十,申城迎来了久违的一场冬雪。
雪花纷纷扬扬,夹杂着雨滴子,不等落在地面积聚,就在空中融化,消散得毫无痕迹。
一大早便有人登门拜访,问及褚冉,母亲以她生病为由搪塞过去,她可以窝在房间里,不必挂着虚假的笑容逢场作戏。
宾客到晚上渐渐稀少,吵嚷的大厅变得安静。
褚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试图强迫大脑进入睡眠状态。
忽然,耳畔响起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动,紧接着,窗户被人敲响。
褚冉的卧室与隔壁的露台相连,她愣了秒,以为幻听了,歪头看见窗纱上隐约浮现的身影,心头猛然一悸。
那人耐心地继续敲窗,褚冉恍然回神,连忙跑下床跑到窗边,抓住窗帘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刷”地一声,窗帘敞开,那轮低垂的弦月似弯钩,姜别靠着栏杆,在仰头看它。
隔着一扇玻璃,少年的轮廓有些模糊,他缓慢站直,清亮的黑眸望过来,眸底浸润的寒月光辉在凝视她的那秒,化为柔情细丝,缱绻勾绕着她。
“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的声音被窗户隔绝在外,又闷又沉。
褚冉推开窗,仍觉得奇幻,像一场梦。
“你……”她谨慎地看向一侧的露台,“怎么过来的?”
姜别中午在小姨家吃饭,听她说晚上要去褚家,他便寻了个理由跟来。现下,小姨正陪褚母聊着天。
“翻过来的。”姜别泰然自若地说,“你的房门不是被锁住了?”
褚冉看着他走到床边坐下,弯腰抚掉裤脚沾染上的一角灰尘。
“你是和宋姨一起来的?”褚冉实在想象不到,姜少爷还会在别人家里偷偷摸摸翻窗,她翘翘唇角,决定等会儿他离开时,一定要亲眼观赏姜别翻窗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