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眠症(70)
于是伸指翻到她标注的“cx央美校考初试日!!!”那天,算了算时间,还有六十三天。
他看到这儿,放下新的日历,看了眼初绪去年送他的那本,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她居然才走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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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今年冬天一共下了三次雪,一月十七日,一月二十三日,二月十一日,贺远舟在日历上一一做了标注。因为初绪在旁边写了“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下雪”。
严格来说,算是一个暖冬,雪季很短暂。
但初绪回来那天下着雨,从早上就开始滴答,天色阴阴的,挨到下午,所有人在二氧化碳浓度偏高的教室里都昏昏欲睡。
晚自习开始之后,人才精神了一些,雨又下起来,寒气从脚底一点点蹿上来。
一直挨到九点半,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往教室外走,贺远舟拎着伞下楼,撑开之后,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初绪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身后,剪了短发,戴着一条红色格子围巾,在雨夜里格外明媚,笑着对他道:“当当!我回来啦!”
她有一双弯弯的笑眼,贺远舟很难形容她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总之很漂亮,让人的心跳一下子漏了好几拍,挪不开眼,只能盯着她看。
初绪也有很久没见到他了,只不过天色有点黑,他又在伞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便晃了晃自己剪短的头发,问:“有没有发现我有哪里不一样?”
“头发。”贺远舟诚实回答。
“你居然能看出来?”初绪很惊讶,本来还怕两个多月过去,他这种冷漠无情的人把她长什么样都忘了,心情顿时变得更好,追问,“怎么样?你觉得我头发长一点好看还是短一点好看?”
贺远舟想了想,告诉她:“短一点。”
她今天比记忆中的要好看得多,像一张色彩鲜亮的胶片。
初绪很轻易地就被这三个字哄得神采飞扬,伸手拉了拉他的校服外套,熟门熟路道:“走吧,我送你回寝室!”
她倒是很主动,居然提出要送男生回寝室。
不过贺远舟没拒绝,撑起伞走下台阶,雨丝细细密密地扫上伞面。
初绪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手里的折叠伞撑开,飞快跟上他。
学校的林荫道还是老样子,雨下得静悄悄的,在灯下洋洋交织。
两人各打一把伞,贺远舟的高一些,初绪的低他一个头。他的深色伞面不时压到她的,发出尼龙窸窣的声音,很快又会分开。
雨水在道路两旁慢慢地往下淌,路灯在路面上融开一滩又一滩金色,像朦胧滴沥着的焰火。
或许是太久没和她一起走路了,贺远舟没由来地感到悸动,会被她的脚步牵动呼吸。
初绪走路总是随心所欲的,喜欢东瞧西看,明明下着雨,中途还非要把伞仰起来,抬头去看树梢间被雨水浸润的夜空,是暗暗的灰色,夹杂着一丝紫红,云层一块厚一块薄,边缘很模糊。
雨毛绒绒地扑了她一身,她的围巾和脸颊晶莹地发出微光,贺远舟抬手把她的伞拉下来,问:“初试结束了?考得怎么样?”
“还不知道呢,月底才出成绩。”初绪走路安分了一些。
“有把握吗?”他又问。
“嗯,我闭关深造了两个月,手指皮都磨破了,当然有把握了!”初绪点点头,一副不在话下的语气,“复试是四月份,等复试结束,很快就高考解放了!”
学校在150天的时候就贴出了高考倒计时,今天是倒数第103天。
说不期待高考结束是假的,他恨不得时间能三倍速流逝。
想到这儿,身边的人突然“砰”一下收起伞,抖落抖落上面的水珠,钻到他伞下。
她的手臂碰到了他的侧腰,尽管很快就移开了,但还是让他条件反射地绷直了后背,低声问:“你干什么?”
“这么久没见了,想跟你凑近一点都不行吗?”初绪答得理直气壮,动手拉拉他撑伞的那只手,查起岗来,“我不在学校的时候,你应该没有背着我跟别的女生说话吧?”
贺远舟移开脸,被她无厘头的问题问得无言。
跟别的女生说话,当然有,只是不像跟她这样说话。
初绪听他不答,逗他的心思更强烈,跟调戏良家少男似的:“你居然不回答?不会又有其他女生跟你告白了吧!是谁?新一届的高一?你移情别恋了?!”
贺远舟被她乱七八糟的猜测呛到,不得不出声堵上她的话匣:“……没有,别胡说了。”
“那你最近怎么样?每天都在干什么?胖了还是瘦了?考试考得怎么样?”初绪又一连串地追问。
贺远舟应接不暇,只回答:“还行吧……”
“那你有想我吗?”初绪又抛来一条钩子。
贺远舟总算感觉出她是故意调侃他,似乎看准了脸皮薄的打不过脸皮厚的,低下头来看着她,不开口。
他们在一个伞下,初绪这会儿看清了他的目光,黑沉沉的,只有眼底幽微的光,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
“哼,不说算了……”初绪突然发现自己架不住他的视线,转头岔开话题,得意地翘起下巴,“反正我之后除了复试都不用再请假了,每天都在学校,我会把你看得牢牢的!”
贺远舟轻抿了一下嘴角,缓缓移开眼。
伞上起了风,路灯中的雨丝很快就打了斜,密仄仄地飘进来。他的手腕动了动,把伞往她的方向更多地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