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妆(131)+番外
廖瑜忍不住睇她一眼,笑道:“就你会说话。”
又见到近棋身后站着个脸色苍白,右手还被包成个粽子的姑娘,他一怔,猜到他们是有事要办,于是道:“你们忙罢,我回房歇一会儿。”
说着他施礼告辞。
等廖瑜走后,千澜便去沏了壶茶上来。
沈寂他们已经正襟危坐在正厅旁边的耳房问话。
易霜坐在他们下首,千澜为她倒茶时,她连忙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福身道:“多谢姑娘。”
千澜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不用客气。”
行径上显然已经忘记自己才是位簪缨之家的贵女。
沈寂向她示意自己身旁的位置,眼底笑意盈满,等千澜落座,他才正色问易霜。
“易姑娘哪里人士?”
“回大人的话,民女祖籍山东临清澧乡。”
沈寂又问:“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因何来到杭州城?”
易霜心知眼前之人是唯一能救哥哥的人,怎会隐瞒,一五一十将家门报了个清清楚楚。
“小女子家中早已没有家人,世上的至亲也唯有我哥哥一人。我家原在临清也是大户,在澧乡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可就在三年前的那一日,家中忽遭灭顶之灾。”
说到这里她已有哽咽。
“三年前一伙人夜里闯入我家,将我爷爷捉去,并留下话,让我们用半数家底换我爷爷回来,当时是父亲当家,他素来是位孝子,自然见不得爷爷受磨难,于是便与本家商量,要拿出一半家底去换爷爷,可旁系的叔伯不乐意,说爷爷将死之人,没有必要。”
“甚至每日来府上闹,说我父亲只顾着自己的爹,全不管一大家的死活。乡野地方,整个村子都沾着亲带着故,可纵如此,我家的家财就是我家的呀,我们用自己的银子救我爷爷出来又怎么不行?”
她拿袖子抹了眼泪,一张倔强的小脸紧绷着,脸上写满不甘心他们无理取闹,又无可奈何他们欺人太甚。
沈宸话听到一半,陡然停下,不由抓住圆椅扶手,急道:“他们这般欺负人……那然后呢?”
“我父亲被气晕,醒来后身子便不太好,那些叔伯就以父亲病重夺过掌家权,父亲气不可遏,挣扎病榻半月,终还是离我们而去。”
千澜听后气得不行,忍不住问:“那你们报官不曾?”
易霜白净的小脸上淌满泪水,瞧上去柔弱可怜,想起那些悲痛的回忆,咬牙切齿道:“自然有报官,官府派人来假模假样地查了两天,后面只说没有线索,便走了。”
“这就走了?”千澜十分不可思议,顿时气的她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刚起头想骂人,注意到沈寂投过来的视线,只好规矩几分。
“那后来呢?你爷爷回来没有?”
易霜悲从中来,摇头道:“父亲走后第二日,爷爷也走了,尸首竟被那些天杀的悬挂在村口示众。我家已经家破人亡,可叔伯们还不满意,竟要将我们赶出澧乡村,我母亲前去与之理论,被活活砸死在我和哥哥眼前。”
听到这里哪怕是沈寂都有点胸闷。
千澜也半晌都说不上话来。
这是旁系的叔伯?
说句真心话,仇人都不一定做到这份上!
近棋顶着怒气问了一句,“之后你们兄妹二人便辗转来到杭州投亲,结果又遇上命案是不是?”
易霜泪流不止,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落,早说不清什么话,只强撑着点点头。
她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只剩他兄长一人了,若是她哥哥就这么被枉死,不敢去想象易霜会怎样。也难怪她方才在提刑按察使司门口那么豁的出去。
心存恨意的人到底是要比寻常人心志更为坚毅些的。
第115章 知足常乐
眼瞧着座上的姑娘泣不成声,这话也是无论如何都问不下去了。
但她在这儿哭也不是个办法!
千澜抿抿唇,走过去轻轻安抚她,又问:“姑娘你如今是住在何处?今日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易霜想要回答,但直喘着气,那口气似乎一直过不来似的,话说不出半句,缓了半晌还不见好。
这模样谁见到都要揪心一把。
哭到极致便是如此,说句话都是困难。
近棋上前一步道:“爷,澜姑娘,易霜姑娘身上身无分文,平日里就住在破庙之中,穿不暖亦吃不饱,如今身上穿的衣裳还是找衙门灶间的大婶借的。”
千澜愣住。
“那她平时吃什么?”
近棋沉默了一下,才抬头道:“在山中挖些野菜和树根,或者自己下河摸鱼,运气好能吃顿肉。”
这般孤苦伶仃的一个姑娘,从原来的锦衣玉食,沦落至如今竟要靠挖树根充饥。一家人阴阳相隔,而她现在唯一的依靠还在牢里头等死期。
这些事若发生在千澜身上......她真说不定会怎么样,弄不好吃第二口树根时就准备投河喂鱼了吧。
她不敢想。
叹息一声后,她又下意识看向沈寂,企图为易霜说点什么。
沈寂恰好看过来,温润的视线与之相对,他刹那间便明白千澜的心意。
随即吩咐道:“就将易姑娘安排在晚秋那间屋子里吧,暂且先在这里住下,之后之事再议。”
易霜闻听此言,连忙下跪磕头。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近棋热心地扶起她,“我家爷素来热心,澜姑娘也是顶好的人,你哥的案子交给他们,必然能查清真相,走吧,我先带你下去。”
千澜急跟上道:“那我去找两身裙衫给她换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