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2)
“各位好汉,我等只是乖崖庵的女弟子,没甚长物,还望给条生路。”
她高挑身姿端的亭亭,着一身尼姑装扮。却生了副皎玉皮囊,尤其那额间红痣似仙姝印记,只梳着寻常尼姑的妙常髻,便浑似哪座仙山出来的仙葩菩萨。
彼时东风拂过,拨乱她鬓边青丝,不觉唐突,倒平添些子清冷。
肩扛大刀,嘴叼狗尾草的山匪头呵呵大笑:“尼姑倒也见过不少,这般济楚模样的尼姑还是头回见。”
容消酒心下一沉,这群人来势汹汹,想来是劫财又劫色的。
“像你这般长相的,必定是娇养,这娇养须得花好些银子,小尼姑定是个有钱主儿。”
说着,男人朝身侧的秃头汉子扬了下下巴,示意他入车厢找钱。
容消酒见人过来,忙拉起有灵下车,任由那人在车厢翻看。
少顷,那秃头拿着包袱跳下车:“大哥明智,这小尼姑果然是个趁钱主儿,这满包都是银票。”
容消酒心在滴血,那包袱里头是她攒了两年的血汗钱。
她就盼着用这些钱在寿州开画馆,过安生日子,如今倒好全没了。
“各位好汉能否行行好,给贫尼留点。”容消酒合掌作礼,端的恭敬。
众人仰头大笑,山匪头吐掉嘴里的草梗,嗤笑问:“你可见过留钱的劫匪?”
容消酒低了头,她是没见过,可又舍不得钱财全被掳走,遂说出那话来。
“俺们虽是劫匪,却也讲道义,不杀人不放火,只劫财。至于色嘛,你瞧你长得那样,谁敢劫。”这山匪头一边说着,还一边咂嘴摇头。
“嗯?”方将还说她长得济楚,如今倒又嫌弃上了。
“就你这长相不趁个百八十万两谁敢劫,长得太好看也得靠银锭子将养,俺们都是穷出身,可没钱养活。”
“你若长得丑些,俺们必定将你随钱一道劫走。”
所以她是被嫌弃了。
容消酒深吸口气,见他也算好说话,走近了些:“还望好汉慈悲,就留一百两,五十两,二十两,一两也成啊。”容消酒伸着手指头,不断试探。
可这山匪头就是不松口,朝众人摆手,转身走入密林。
“别啊,好汉。”容消酒小跑跟上,脚腕却绊到石头,朝前跌去,直撞向土匪头后背。
这汉子受力跟着朝前扑,腹部正巧抵在手下人的刀口上,落了个小腹插刀,血流不止。
容消酒跌坐在地,倒吸一口冷气。
赶忙张开双手,怯怯道:“贫尼不是故意的。”
“你这叵耐的小尼姑,竟敢偷袭我老大,看我这一刀下去,不教你骨肉为泥。”秃头汉子扬起大刀,便朝她身上砍。
只听“嗖”地一声,响箭破风而来,直中他颡根。
众人见状,搀扶着山匪头就往松林深处去。
容消酒更慌了,想追上前将银票抢回来,奈何脚腕生疼,只得坐在原地干着急。
就听勃喇喇一阵马蹄声在她身后的小道上停下。
接着传来脚步声,几个穿犀甲的将士从她身侧经过,朝山匪逃跑的方向追去。
有灵跑将过来,扶她站起:“姑娘,钱没了再攒便是,还好你安然无恙。”
容消酒长叹口气,转身就见不远处的小道上列着一队兵马。
他们手执铁枪,身披犀甲,黑压压一片,派势浩荡。
为首的是位少年,他端骑白颠马上,左侧悬着箭筒,右侧放着弯弓。
身着金甲白袍,却没戴兜鍪,任由墨发高束成马尾。彼时天光流照,碎金似的光落在他疏朗眉目上,更添深邃俊美。
慢着!
她眯眸,这人模样有些眼熟,浑似她那战死又生还的未婚夫。
“什么人?”
那少年声如琤玉,语气带着十足的威压。
容消酒还在发愣,倒是有灵合掌作礼,躬声应口:“回大人,我等是京郊乖崖庵里的女弟子。”
那人又道:“过来说话。”
容消酒头垂得极低,被有灵搀扶着走到队伍跟前。
双方都没开口,她却听见那马上少年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
“回大人,我等路遇匪寇,钱财方将被劫了去。”有灵先开话头,全程没抬眼,更不知她口中的大人是何人物。
“这条小道常出山匪,小师父们出行不提前查探的?”少年肃声开口。
“是贫尼们大意,没探清路,所幸性命无忧。”有灵随意捡话敷衍。
“有官道不走,为何偏走这鲜为人知的小道?”
不等有灵回话,少年身子放低,居高临下看向站一旁的容消酒,沉声又道:“这位小师父不吭声,难不成是个喑人?”
容消酒扬脸朝他看去,蓦地,一双明眸便撞上另一双明眸。
离得这般近,她完全看清他面容。
三年未见,他稚气尽消,本就俊格的五官更加分明,面部轮廓也更硬朗,倒真有几分成熟男子的稳重。
正思量着,这人山眉微颦,朝身侧小将招手:“将人带回营中再盘问。”
说罢,掉转马头先行离去。
容消酒见此情形越发诧异,这人是没认出她来?
她上了马车,跟在队尾随他们一道去了军营。
直到坐进军帐里,都再没见着商凭玉一眼。
倒是一路跟着她的小将带着老军医走将进来。
那小将看着年岁不大,偷瞧她一眼,略羞涩地刮了刮鼻尖,温声道:“小师父莫怕,先让人给你治伤,稍后我们头儿会来找你们问话。”
“放心,只要将事情道说清楚,定不会伤害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