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3)
容消酒颔首,问出那句疑惑了一路的话:“敢问檀越,将才在林间的白袍少年可姓商?”
“正是姓商,其名凭玉,也是我们侍卫马军司的头儿,今儿个才上任。”小将望着她琼脸,想都没想,脱口便答。
再一次得到证实,容消酒没了话。
倒是这小将想与她多说几句,找了个话茬:“对了,小师父们来自乖崖庵,可识得一位容国公府的大姑娘?”
容消酒眉梢一动,平静回:“略见过几面。”
小将闻言双眸璨亮起来:“那这国公府的大姑娘长得是何模样?”
“你问这作甚?”
“实不相瞒,这容大姑娘是我们头儿的未婚妻子。”
“想当年我们头儿与战神搏斗掉下悬崖,众人皆以为他殒命,遂将死讯传回汴京。谁料那容大姑娘竟是个有情义的,依旧不解婚约,自愿出家为我们头儿守一辈子活寡。”
容消酒心下一笑,原来世人都是这般传她的。
“非也非也,难道你没听说那容大姑娘与你家头儿本来是要解除婚约的?”
小将粗眉皱成八字:“没听说啊,小师父如何得知的?”
容消酒明眸染上几分狡黠,与那额间绛痣交相映衬,显得整张小脸明媚又张扬。
她檀口轻启:“自然是从当事人那处知晓的。”
小将像是听见甚了不得的消息,张口呆住。
一边的有灵见状捂嘴偷笑起来。
“原来还有这事,难不成是那容大姑娘其貌不扬,我家头儿没看上?”这小将挠挠头,憨憨一笑,又腆着脸凑近问,“小师父不如同我说说,那容大姑娘是怎样个其貌不扬……”
他问得正欢,老军医踹他一脚,显然早就不耐烦:“出去出去,瞧不见我要包扎伤口?说个没完了还。”
小将朝老军医冷哼一声,转脸看向容消酒又笑得憨厚:“那我先出去。”
谁料刚掀开帐篷帘子,便撞上叉手站在外面的商凭玉。
那姿势像是站了许久,只是没进去。
第2章 姐姐
刘妈妈大张旗鼓地带着空檐子去接人,又大张旗鼓地带着空檐子回府。
站在门阶迎人的容岸瞥了眼空手而归的众人,甩袖进了府。
容府主母柳七蝶跟在他身后,柔声宽慰:“夫君莫气,已经散出人去找了,据庵里的姑子说,昨个儿夜里人还在,估计跑不了多远。”
容岸指着一侧的老苍头,冷声吩咐:“立刻派人去官府报案,必须将这丫头给我找回来。”
他与隔壁商家早在十年前便定下亲事。
眼见两家孩子渐渐长成,谁料商家那小儿郎竟战死沙场,亲事也便没成。
如今好容易这儿郎又活着回来了,这门亲事不能再有差池。
容岸长叹口气,埋头去了书房。
柳七蝶没跟去,提裙小跑回风铃院,入了自家女儿寝间。
“我的儿啊,天大的好事就要落你头上了。”
正对镜梳妆的容汀芸,眉梢轻蹙,望着镜中精致妆面,随口道:“母亲,何以这般唐突。”
“大好事。”柳七蝶关上寝间的门,房内只她二人。
“今早你父亲派人去接你那长姐,谁料竟没见着人。”
一听到“长姐”两字,容汀芸清丽脸上浮出嫌恶,转过脸去:“又是长姐,见没见着她与女儿何干,女儿一点也不想听。”
想到自己倾慕的郎君竟与那长姐定亲,容汀芸就恨得牙根痒痒。
柳七蝶抬手搭在自家女儿肩上,唇边笑意未减:“你个憨货,怎与你无关。你好好思量思量,若你长姐不在,这婚事会落在谁头上?”
她们容府可就只有两个姑娘,不是长姐,便是她容汀芸。
容汀芸眼前一亮:“母亲说真的,我能嫁给商家那小郎君?”
柳七蝶呵呵笑出声:“那还有假,你父亲之所以定下这婚约不就是为了能长久的跟商家交好,嫁谁不是嫁,他可不在意这些。”
容汀芸越发欣喜,美眸弯成月:“那可太好了。”
另一边,京郊侍卫马军司剿匪营地内。
商凭玉直等到老军医走将出来,才入帐。
撩开帘子,一抬眼便与帐中人四目相视,只一瞬,他仓促瞥过眼。
容消酒却没转眼,只淡淡歪头,将他周身行头尽收眼底。
这人除了甲胄,穿着青衣,袖间缚着一对玄铁护腕。宽肩窄腰,身姿挺拔,端的是一派松风在骨,朗月入怀。
她脑中闪过这人儿时那张挂泪的粉嫩小脸。
那时容消酒与他同在一处蒙学馆,某次在书案下发现一只花斑喜鹊,瞧着欢喜,便带回府交给厨娘炖了汤。
第二日,这人走到她跟前,白玉小脸上眉头紧皱,义正严辞开口:“我要你长命。”
容消酒一愣,扬眉大笑出声:“好好好,谢商弟弟吉言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他那张小脸憋得通红,明澈的眸子登时落下泪来,像颗颗晶莹的琉璃宝石,好看极了。
后来她才晓得,这人哪里是祝福她长命,而是叫她替喜鹊偿命。
自此,这弟弟对她越发冷淡,虽说每次都能恭恭敬敬唤她声“姐姐”,可眼神总是带着几分不服气。
这么多年过去,在她眼里商凭玉始终是那泪眸惨惨,鼻尖红红的娇气少年。
如今不过三年没见,倒真是男大十八变,变得她眼前一亮。
“在下是马司都指挥使商凭玉,还不知两位小师父如何称呼。”他坐在上首虎皮椅上,双手交叉撑在桌面,沉声问。
这是还没认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