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50)
正说完,马车转道,前方出现一匹高马。
马上的人披蓑带笠,配着双刀,他腰背笔直,懒懒握着缰绳,等着马车过来。
梁照晨眯眸,却还是咬牙闯了过去。
马上人执刀飞身而下,只一个招式便斩断载动车身的马儿头颅。
只听马儿长嘶一声,正飞驰着的马车找不着方向,顺势侧翻。
梁照晨双腿被压在车下,几乎是血肉模糊,他面色惨白,却还顾着唤容消酒。
“容姐姐,可有事?”说话时,那语气都带着颤抖。
车厢里的人爬出车帘外,还没应口,便被人揽住身子。
“姐姐何时变得这般不守信用?”商凭玉幽幽开口,声音不带半丝情绪。
“商凭玉,放过容姐姐吧。”被压在车下的人轻声乞求。
容消酒闻声,皱紧了眉弯。
听梁照晨这般诚恳言论,心里对商凭玉越发抵触。
商凭玉冷笑,像是没听见一般,只看着容消酒,咬牙启唇:“姐姐失信了,该罚。”
说完,伸出另一只手掌,趁她不备,往她后颈劈下去。
他将人抱起,朝梁照晨走近了些。
一脚便踩在压制其双腿的车轮上。
梁照晨痛得惊呼,那声音却让商凭玉越发兴奋,脚下又用力蹍了蹍:“本侯多次警告于你,可惜你屡教不改,这次便听天由命吧。”
话说完,商凭玉转身离去。
只剩下梁照晨一人浸在泥垢里,风雨浇透他全身,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和泥土味,此时此刻,比起屈辱,他更想活下去。
*
容消酒再醒来时,已在商府晋园。
脑中闪过梁照晨的身影,登时撑起身子,趿着鞋跑将出去。
不想门外站着的几个女使,将她堵住:“侯爷说了,您这个月都不能踏出这房间半步。”
容消酒眉头深皱,冷笑着问:“他这是何意?囚禁我?”
“大娘子怎会这般想?侯爷说是大娘子您毁约在先,既然做不到承诺,给点惩戒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个理所当然,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却不是他的仆从下人,哪里就沦落到被囚禁的地步,你且叫他来,当面对质。”
女使闻声,头压低了几分,没接话,径自开了新话头:“那书案上的佛经,都是侯爷特意吩咐的。在这段期间,还望大娘子将每个都抄上十遍。”
容消酒气到发笑,直觉今日才认识到真正的商凭玉。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人和善热心,不料是装的。
她面色越发凝重,沉声问:“若是不写该当如何?”
还能送她去官府不成。
这般想着,门外出现一熟悉身影。
第29章 救星
来人一身茶青色圆领袍,彼时顽风奔袭而过,撩起他裙摆,衬出几分飘逸。
他手上提着食盒,一个眼神示意守门的女使离开。
容消酒没心情与商凭玉周旋,快步走到他跟前,肃声问:“梁公子那?”
她醒来后,记忆只停留在爬出马车那一刻,至于梁照晨当时的境况,她全然不知。
商凭玉眼色微凛,沉着面,随意应口:“他想来是受了重伤,至于是死是活未可知。”
只轻飘飘一句话,激起容消酒内心万点波澜。
她睁大眸子,复问:“你这是何意?”
商凭玉绕过她去了方桌,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放出来,才继续回答:“没甚深意,不过是任他自生自灭罢了。”
“你…你放他在那处自生自灭!”容消酒急红了眼,眸子里尽是失望。
她心里是担心梁照晨的,只是比起担心这个人,她更难过于自己去寿州的路子断了。
然而那落寞模样落旁人眼里,便是以为她过于担忧梁照晨。
商凭玉背对着她,捏紧了手上竹箸。
胸膛内烧起的腾腾火焰,下一刻就能将饭菜掀翻,可他生生咬牙忍住。
面上撑着平和,转过身与她直视:“姐姐在气什么?我没杀他不就该感恩戴德才对?”
容消酒皱眉,瞧他那一脸冷漠的样子,越发心寒。
她唇瓣轻微抖动,却迟迟答不出一句话。
毕竟他说的也没甚不合理的。
只是在容消酒的固有印象里,商凭玉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如今这滤镜被生生打碎,她有些不知所措,难以接受。
商凭玉走到她跟前,将竹箸放在她手上,拉她坐下。
“姐姐还是先吃饭,旁的无关紧要的都先抛掉。”
容消酒冷冷看他一眼,手上一松,竹箸顺势落地,滚到桌脚。
商凭玉淡淡瞥了眼,唇边咧出轻笑:“姐姐不吃,那伺候姐姐的所有人也都不必吃了。”
“姐姐什么时候吃完,她们才能吃。”
他说得干脆,话里话外,便是拿伺候她的人威胁于她。
她与商凭玉一同长大,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生他气,气到讨厌他这个人的地步。
她厌恶极了被强制命令却难以反抗的无力感,今日商凭玉的作为无疑正踩在她底线上。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带着明显的威胁,商凭玉语气柔和不少:“汴京城哪里比不得寿州,姐姐生平都生活在汴京,就真的能做到毫无留恋地离去?”
容消酒只觉可笑,扬脸问他:“你认为汴京有何事物是值得我留恋的?”
言语时,她语气笃定,甚至只冷冷扫他一眼,不带一丝情谊。
所以他的姐姐并不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