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68)
明启拱手一礼,遂即开口:“经太医署确认,九皇子是死于一种叫蜀椒汁的毒物。”
“经检验后,觉察到他手腕有一处划痕,毒物便是由这划痕渗入五脏六腑的。”
赵集冷哼一声,眼底尽是肃杀之气:“圣节之日,杀朕的皇子,不论是何人所为,我必将其碎尸万段。”
“来人!给朕搜,在座众人都要给朕搜得明明白白。”
明启拱手称是。
遂即朝候在殿门的众守卫招手,一众着铠甲的士兵涌入殿内。
行走间铁甲擦碰声惹得人心惶惶,众人沉着脸,咬牙配合着搜身。
“众位卿家和众位女眷莫怪罪,朕除去皇帝身份,亦是一位父亲,还望各位体谅。”
众臣工瞧着自家女眷要被身为男子的守卫搜身,个个敢怒不敢言。
临到容消酒,那守卫朝商凭玉行一礼。
便要上手去搜容消酒的身,却被商凭玉猛地打断。
“我亲自来。”他沉声开口。
此话一出,赵集转眸看过来。
此时他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哪里顾得上思考众臣工是否对女眷搜身一事心怀怨言。
他只觉商凭玉在挑战他的权威,遂而眯眸,冷声启唇:“商侯是在怪罪朕?”
商凭玉忙拱手作揖,“臣不敢。”
站于角落的净颂见状,朝那要搜容消酒身的守卫使个眼色。
那守卫趁机走到容消酒跟前。
“找到了!”
这一句话,登时打断赵集心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他眸光一凛:“在何处?”
守卫拔出容消酒鬓边白玉簪,双手捧到赵集跟前。
“卑职见这簪上有淡淡蜀椒气味,又想起九皇子那伤口划痕,便大胆猜测是这簪子划伤的。”
容消酒拧眉,她来这一趟被陷害两回,有些得不偿失。
容消酒跪地辩驳,奈何此时赵集已无心听解释。
人证物证俱在,纵然她是霜桐居士,赵集依旧下令将其拿下,三日后处斩。
毕竟有他最偏爱的画师陪着他最宠爱的儿子上路,他也能有些慰藉,这亦是他作为父亲能为儿子尽得最后一丝力。
商凭玉此次沉了眸,朝赵集冷声开口:“圣上骤然失子固然悲痛,却也不必滥杀无辜。”
“臣的妻子一向温柔敦厚,此前还是佛门中人,哪里做得出杀人的勾当。”
赵集冷哼,死死盯向他:“商家娘子温柔敦厚做不出杀人勾当,难不成是受人挑唆?那挑唆之人又会是谁?”
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商凭玉,若他再为容消酒辩驳,便连带着将他也抓入牢内。
听见这圣上言语中明晃晃的威胁,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站一旁的明启见状,忙以九皇子为借口,上前示意赵集离开紫宸殿。
商凭玉看着赵集离去的身影,在此时下定一个决心。
他心里想着事,临出殿门,与一人碰个正着。
净颂站稳身子,看向他时,眼神怯怯又带着几分担忧。
“商大哥莫难过,我也相信凭大娘子秉性必定不是凶手,奈何我父皇一意孤行,你莫太在意。”
商凭玉垂眸,瞧着跟前小小一人儿,嘴边咀嚼着那句“莫太在意”。
临了,他轻笑一声:“公主这乐天性格,还真是让人艳羡。只盼着公主能永远这般乐天,在经受磨难时,能一直不在意。”
这话他并非讽刺,倒真是由心说的。
说罢,他颔首,先行离去。
*
容消酒在台狱过了一夜。
夜里凉风吹彻,她只着着单薄囚服,冻得瑟瑟发抖,难以入眠。
“姐姐。”
容消酒闻声,从双膝中抬起头。
看守的士兵为商凭玉解开牢门锁链。
没了门的格挡,商凭玉阔步进去。
赶忙放下食盒,解下身上披风替她披上。
“姐姐,苦了你了。”
说话时,他声音有些颤抖,那沉郁的眸涌出湿雾来,惹得他不敢抬眼与跟前人对视。
容消酒沉默着,任由他蹲下将自己拥入怀中。
她一个将死之人,应是再没甚用处,这人不必过来的。
“你…你来此做甚。”
容消酒直接问出口。
“自是心里记挂姐姐,来看看。”
说话时,他将她拉出怀抱。
又将带来的食盒递到她跟前,一一打开。
食盒内只放着一碗红豆粥,这粥用丝绢足足包了七层,打开时还冒着热气,正巧驱散她身上浸一夜的寒气。
商凭玉就那般静静瞧着她,好片刻,才沉沉开口:“姐姐就没甚想说的,真就认命,甘心背上这杀人犯的罪名死去?”
容消酒垂眸看着碗里的粥,没接话。
如今凭她一己之力,是翻不了案的。况且她无依无靠,又能依仗谁。
“姐姐若是就这般殒命,施将军在天之灵会如何想?”
提到她母亲,容消酒面上才有了些反应,转脸看向他。
“不甘心又如何,事已至此,罢了。”
商凭玉轻叹口气,看着她没接话。
反倒递给她一拇指大小的银瓶。
容消酒蹙眉,愣愣看着,没接。
“你这是想提前将我送走?”
闻言,商凭玉扑哧笑出声:“算是,瓶中是一粒朱色药丸,姐姐今夜吞下此药,便可在睡梦中安然逝去,不必再受身首异处的苦。”
这人言语懒怠,面上也松弛自在,哪里有送她毒药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