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70)
商凭玉不屑一笑:“七皇子,单靠你此时口头上的呵斥是做不得杀人的刀的。”
“我是骗了你,那你能奈我何?”
说着,他又忍不住笑出声:“事到如今,一切都只能怪你无知又无能。”
“你无知于被人牵着鼻子走,从不自己多思多想。无能于总是欺骗你的恶人就在跟前,也奈何不了他,甚至还要在此听他长篇大论。”
赵折桂也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完全影响不了商凭玉,可自己又气不过,登时红了眼。
“既然你已然杀了赵温奚,便再没回头路,要么现在就死,要么与我同盟谋取皇位。”
赵折桂紧皱眉头,睨他一眼:“你杀我长姐,你以为我真的会与你同盟?”
“你这话不对,杀你长姐的,不知我一人,还有你。”
商凭玉玩味的看他一眼。
这赵折桂虽说性子单纯,却将男尊女卑刻进骨子里,在他心里,他的长姐就是为他牺牲而存在的。
他嘴上说着,一切皆是为了长姐而被迫与商凭玉合作,其实不过是他做给他长姐看的假象。
只有让他长姐知晓,在他心里她是最至关重要的存在,才会甘愿为他付出,甚至到最后直接将命给他,替他顶罪。
安顿好赵折桂,商凭玉便开始计划着如何除掉赵集。
在赵集要杀容消酒时,商凭玉便已经为他定好了死期。
要净颂做替罪羊,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让赵集再失去一个女儿,哪怕这个女儿并不是他多看重的。
既然他要杀容消酒,那商凭玉便杀他女儿。
商凭玉照常上值,再回府时,已至深夜。
他踏入榴锦院正房房门,进里间时,珠帘随之发出叮当脆响。
容消酒闻声,朝声源处望去,正巧与他四目相视。
很快,两人皆心照不宣地瞥过眼去。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珠帘声响,再无其他。
“你是怎地将我带出台狱的?”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这房间因沉默而变得即将窒息,容消酒率先开了口。
商凭玉转眸朝她看来:“姐姐就只想问这个?”
他没有正面回答,亦不想正面回答。
不想告诉她,自己找了旁人替她受刑,若被她晓得她必定要愧疚一生。
况且,她本就无罪,她只需要晓得如今她自己可以周全度日便好。
至于旁人的生死都是他们自作孽。
“那还能问甚?”
容消酒眨眨眼,随口回。
经历了这一遭,她忽而发觉这人也没那般讨厌。
回想起来,好像每次只要她一落泪,这人便手足无措,最后无奈对她妥协。
可她并不想要通过落泪,而得来的他的无奈妥协。
她希望自己能有与他平等谈判的力量和筹码,而非做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他摆布,攀附他才能过活之人。
“问…如果姐姐真不在了,我会不会惦念你。”
他说的懒散,眼神却直直盯着她,不舍得移开。
容消酒瞥过眼不去看他,脑中尽是他父亲生前留下的日志内容画面。
“姐姐不这般问,那我便这般问姐姐。”
“若姐姐真不得已要离开人世,会舍不得我吗?”
说话时,他走到容消酒跟前,逼她转眼与他对视。
那双明眸目光灼灼望着她,令她难以忽视,唇边却怎的也张不开。
脑中杀母仇人之子,与胸内怦然的心跳都在强烈的叫嚣着。
此刻,她也不知说什么是对的,故而只有沉默。
商凭玉却穷追不舍,又道:“换个说法,姐姐在吃下那颗药,是否有怀念过我一时半刻,哪怕只一瞬。”
他说着仔细端详着她眉眼,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
容消酒有些心虚,在以为自己将死之际,她想到的除了与母亲相关便是与作画相关,还真未曾想到他。
这般想着,她越发坐立不安,试图换个话题,转移这局促氛围。
商凭玉却在她举动间明了答案。
心下不免一阵失落,那刚柔软下来的心又硬起来。
回想起自己也曾一度心硬,却为何又无端变回了最初遇见她时的模样。
有些鄙视自己的不争气。
商凭玉不想再试探她心思,遂即话锋转向正事上。
“姐姐不想知道齐国公的身份来历?”
容消酒正身,正色看向他:“你都知道些甚?”
“我知道他曾经是你母亲的师父,可自你母亲离世后,他再没跟人提过这层身份。”
“这是为何?”
“许是愧疚,又或许是嫌弃,更或许是他怕这层关系会引出些对他不利的东西。”
“不利的东西……”
容消酒听着,越发好奇这人与她母亲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商凭玉凝视着她眉眼,直接坦白:“姐姐应该是看过了我父亲留下的日志。”
容消酒诧异,诧异于他竟直接将此事摆在明面上说出来。
“你……”
“我都知道的。”他一直知晓他的姐姐想在圣节那日接近皇帝,调查她母亲沙河一战的史料。
故而他才会提前将崇文院在守门之人打发走,谁料在助她去崇文院的同时,也让净颂的诡计更容易实施。
他也料到他的姐姐,填补画作便是想将画师的暴露在皇帝面前,以与他拉进距离。
故而在她被判脊杖时,他都坐在一旁旁观,并未干扰她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