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握紧手,艾薇疼得皱起眉;察觉到弄痛她后,他微微松开手,那种她会消失的感觉更重了——
“洛林。”
同样如金属的女声响起,下达裁决的女总裁决盯着两人,她说:“按照法律,您不应该强行抓握妻子的手——我可以用家暴的名义起诉您——艾薇,你还好吗?需要我帮助吗?”
对艾薇说话时,女总裁决的声音温柔了很多。
那双和洛林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睛看着艾薇,她快走几步,不悦地看着洛林,虽然很愤怒,但还保持着礼貌,提醒:“您差点弄断她的手腕!”
“没有,谢谢您,”艾薇道谢,“没事的,只是被抓一下,很意外,他没有伤到我。”
洛林看到她仓皇又尴尬的神情,那种模样能令疼爱她的父母心碎;方才被洛林抓握的手腕处,慢慢地浮现出红色指痕。
他长久和机械打交道,力道的确比寻常男性大。
洛林没有看挡在她身前的女总裁决,侧身,视线牢牢捕捉、锁定住艾薇。
这里显然不适合再谈私密的事情。
他说:“艾薇,来我宿舍,我有话对你说。”
艾薇没有回应,匆匆地跑掉了,阳光落在她白衬衫上,照的那一片纯白的颜色都轻飘飘飘起,像温柔的蒲公英,展开她的翅膀,蓬勃地飞开了。
她不想听洛林说话,除了道谢就是基于礼貌的维护。
就算是被他刚才抓痛,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摩天轮最顶点的晚霞已经结束了。
太阳要落山了。
“洛林,”女总裁决说,“恭喜你离婚成功。”
“也恭喜你放弃原则和下属恋爱,”洛林客气地叫她的名字,“吉蒂·赫克托,我早就说过,婚姻是我个人的选择,你不该来这里。”
“至少有个女孩子成功脱离了苦海,”吉蒂说,她的声音是赫克托家中、一脉相承的沉着冷静,“希望您永远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姓氏,洛林,我表弟的灵魂会永远注视着您——别忘记您对他的承诺。”
吉蒂·赫克托。
洛林·赫克托名义上的表姐,属于赫克托这一代孩子中年纪最长的一个,在政府中工作。
洛林·赫克托从军之前,她是赫克托家中最耀眼的明珠,被寄予重望。
洛林没说话,黑色皮质手套下,手背的疤痕有被烈火灼伤般的痛觉,他只看着艾薇奔走的方向,耳侧又响起吉蒂的声音。
“……不要忘记赫克托家当初对您的资助,也不要忘记,是谁将您带出黑暗区……”吉蒂说,“尊敬的赫克托上将,您还记得当初在墓碑前的承诺吗?因为您,我那可怜的表弟,罗林的墓碑至今只能藏在家里的蔷薇园中……”
“我知道,”洛林侧身,他那黑色尖晶石般的眼睛下,是死寂般的情绪,“我想在正式的离婚文件上加一部分。”
吉蒂说:“什么?”
“提高离婚后的抚养金,”洛林说,“在现在的基础上,上调百分之二十,给艾薇。”
他没说为什么,也无意和吉蒂继续聊下去,迈步离开,握过艾薇手腕的掌心隐隐发烫,像被她身上的尖刺狠狠刺穿。
此时此刻,洛林脑海中只有艾薇那破旧的、反复磨洗到脆弱单薄的裤子。
连补血剂都买不起,只能在生理期忍受着贫血的痛苦。
吉蒂提醒:“……还有眼睛,虽然你原本的瞳色就接近黑色,但近期瞳纹识别系统进一步升级——”
“我知道,”洛林打断她,“你所说的升级,两年前的军方已经在使用了。”
吉蒂终于不再说话。
洛林回到军官宿舍,床单还没有更换,上面仍旧有艾薇的气息,还有淡淡的、椰水泼洒后留下的痕迹。他坐在床边,侧身看着仪容镜,昨天,里面还倒映着艾薇爽,到脚趾都绷紧、用力蹬他的的影子,现在,只有洛林独自一人坐着。
片刻后,他走向镜子,和里面的自己对视。
缓缓抬手,洛林取下右眼中的透明薄片,露出毫无遮盖的原本瞳色,深沉浓郁的墨绿,像黑色尖晶石和翡翠重叠伴生宝石,死寂的深渊。
——伪造的、属于罗林的瞳色让他和艾薇百分百匹配。
她在认真地写,理想中的伴侣,有着浓密的深黑色卷发,像宝石一样的黑色眼睛。
事实上,洛林——西里尔,是异瞳。
洛林在镜子前久久地站着,艾薇始终没有敲响他的宿舍门。
她让送物机器人送来了通行证,没留下任何话语。
“可以打扫房间了,”洛林对负责清洁的机器人说,“不过,我需要将床单带走。”
……
艾薇在夜晚沉寂时得知了洛林和他的军队、茨里以及罗伯特离开的消息。
蛇咬人的事情貌似终于得到妥善处理,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郁墨的手还在受伤中,只能简单地为队员看诊、检查,泰格的膝盖需要好好休养,荡荡晚餐吃自己煮的蘑菇吃出来幻觉,漫无目的游荡中被松旭发现,热心肠地打晕带回……
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后,次日凌晨,Green队开着探险车、唱着歌,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安全区开。
艾薇握住方向盘,看着后视镜中的新安全区越来越远,郁郁葱葱的树木被彻底砍伐,周围建起重重高墙,郁墨放生了救助的那些小动物和及时捕捞上来的小鱼苗……天高云阔,地远物博,艾薇在开阔辽远的大地上站稳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