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虹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而罗敷恰恰好正当强盛!
她年轻,她在体力上的优势是上官金虹所无法比拟的!而上官金虹也已看出了罗敷的打算——
她在耗。
二人旗鼓相当,各有长处,可罗敷只需要耗着他就够了,等到他这五十岁的身体被拖垮,反应变慢的那一瞬间——就是他的死期!
上官金虹用金环这种人间至险的兵器,却是以一个稳字而闻名的,但现在,他的出招越稳,就越无可避免地会走向死亡!
上官金虹的内心终于泛起了一种强烈的后悔。
他后悔没在和罗敷打第一个照面的时候就之间一掌拍死她,他更后悔荆无命!
倘若荆无命现在在场,仍然在自己身后观战,那么他绝不会陷入如今的窘迫之中,失去左右手对他的打击远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
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之所以这样的稳,就是因为他为人够卑鄙。明明是一对一的决战,他身边却带了一个不遑多让的帮手观战,自然只需要稳稳出招就能赢,而对手因他的帮手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当然很容易出现破绽。
一稳一急躁,谁能赢很明显。
但现在,那个不能稳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上官金虹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后悔,但这后悔又是如此抽象,不够具体——他该从哪一天开始后悔呢?是否在荆无命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领着他进入上官宅邸的那一天,事情就已经开始错误了?
他对他的看法是错的,他对他的培养也错了十年,十年之后,这错误以一种无法被补救的姿态悍然爆发,令上官金虹每每想起,都气闷不已。
罗敷凝视着上官金虹好像突然老了十岁一样的脸,露出了又无辜,又可爱的笑容。
突然,她的笑容收敛了。
有人来了!
月影落下,一寸寸朝着野花海的边缘淹去,淹过了一个人的脚面。
这人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劲装,人生得很高,手静静地垂在身侧,指甲修剪的很干净,骨里凸出,一看就是惯常握剑的高手。
他的腰间果然别了一把剑,随随便便地斜插着。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好似一杆稠木所制作的枪杆。
月光淹过他的脸,他的眉宇间隐隐露出蓄势待发的凶性,好似蛰伏已久,终于盯上猎物的野兽。他的双眸是死灰色的,此刻却因为兴奋而紧紧缩起,更带出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恐怖压迫感。
——是荆无命。
他来了。
第105章 (二更)
命运似乎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否则,谁来解释这一切呢?
罗敷与上官金虹的对峙,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悠然。在大方向来看,她需要做的就是稳扎稳打,消耗上官金虹的体力,直到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但真的细细去思考的话,“稳扎稳打”四个字之中难道不蕴含着极大的风险?
上官金虹在当今的武林中,已可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高手,罗敷要靠这种“耗”字诀才能有赢面,本身就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耗赢之前,她只要稍不留神,随时可能被上官金虹的内力震到内脏大出血而死!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这都是一场凶险到极致的比试,任何一点微小的因素,都可以改变这场比试的结果。
而荆无命……绝不是什么“微小的因素”。
荆无命的脸上好似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冷的。
月光淹没了他挺直的鼻梁,亦淹过了他似乎昭示无情的嘴唇,他一步一步地突破了安全的距离,走进了这个……他可以决定胜负的战圈之中。
他走路的姿势逐渐发生了变化,指节上的青筋也已凸出。
每走一步,他的精气神都在发生着细微的改变,这与罗敷曾见过的郭嵩阳很像。走路的过程,其实也就是调动身体与精神,与内力完全保持一致的过程。等到他的内力催动到极致,他就会停下来——
那里就是路的尽头。
——那里必定有人会死去。
罗敷似乎已能闻到他沸腾的血所散发出的岩浆味道,上官金虹也已完全感受到了那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憋闷,想吐,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上官金虹的双眼还是紧紧地盯着罗敷,罗敷的双眸也还是紧紧地盯着上官金虹,二人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看一步步走近的荆无命。
五尺,四尺,三尺……荆无命倏地停住。
他的眼睛暗沉沉地盯着上官金虹。
时隔五个月,上官金虹终于对荆无命又开了口:“你来了。”
荆无命冷冷地瞧着他,没有说话。
他忽然毫无征兆地笑了。
平心而论,他脸上的伤疤并没有伤到五官,长得也并不丑,但他不笑的时候,那种冷漠而酷烈的感觉已足够让人胆寒,而他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比他不笑的时候还可怕得多!
他的笑容也带着一种奇异的扭曲感,好似快乐到不知天地为何物,又好似被人抽了一鞭子,浑身血淋淋一样。
罗敷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不觉得这时候她应该说什么。
上官金虹的话却突然变得很多。
他说:“你笑得出来?”
荆无命扭曲地说:“难道我不该笑?”
上官金虹默然,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不错……你现在的确该多笑一笑,因为你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自己这么重要的时候,是不
是?”
荆无命眯了眯眼,好像因为他这句话而浑身过电。
上官金虹淡淡地道:“现在,我们俩个谁死谁活,全都捏在你的手里,你想让谁活谁就活,想让谁死谁就死,我们都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能任你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