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短刀收了回来,扬声道:“诸位,今日之事,的确是我高寄萍的麻烦,连累了诸位,实在对不住,今日诸位损失的钱财,我高某人一分不少的全还给大家。还请诸位先移步鹊华厅,高某请大家吃酒压惊!”
赌客们不是很想去,因为他们害怕罗敷去而复返。
但是一想到自己损失的钱,他们又挪不动步子了,几个小厮殷勤的跑过来,点头哈腰道:“诸位大爷,这边请。”
赌客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高寄萍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去看叶翔。
叶翔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他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地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土,他走到了小何的身边,捡起了小何的剑,挂在了腰边。
叶翔成熟坚定,英俊而强悍,他的气质绝非平易近人——杀手就没有平易近人的,但他也绝不是冷漠到令人害怕的那种人!
但现在,叶翔的脸色却冷得可怕,冷到连高寄萍的心都在颤抖。
叶翔一言不发,拎着剑抬脚就走,高老大忙道:“叶翔,你要去哪里!”
叶翔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道:“我去救小孟。”
高寄萍冷冷道:“你去救他,万一你也陷入,咱们就暴露了。”
叶翔淡淡地道:“是你暴露了,我不怕暴露,我也不怕死,是你在怕。”
高寄萍的指甲又一次地陷入了手心的肉里。
高寄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叶翔修竹的背影,语气愈发轻柔:“可是,小何还有小孟为我们牺牲了,他们用命来保住我们,你总不该无视他们的牺牲,只凭自己的好恶来行动。”
叶翔霍然回身,冷泉般的双眸已化作了刺骨的寒冰,令高寄萍只觉得遍体生寒,她有点笑不出来,叶翔却在笑,笑容中有一点疯狂,一点凄厉,还有令人发疯般的讥嘲。
叶翔一字一句道:“你这条狗,你该去死!”
说完这句话后,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因为他害怕自己被恶心的吐出来!
高寄萍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盯着叶翔离开的背影,等到这人走得再也瞧不见的时候,她忽然脱力般地倒下了,在地上不断的发抖和痉挛。
还好,她最起码还是逃过一劫了。
无论如何,留有性命在,这就已经很好了。
她要想一想,要好好想一想,未来应该怎么样去做。
高寄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罗敷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她,她已派出了三尺剑,要他过两天去杀死高寄萍,并做出自杀的模样——自杀的理由她都帮高寄萍想好了,快活林经营不下去了,一辈子的心血被毁了,活不下去了。
而在另一头,叶翔当晚就动身,来到了姑苏城,来到了罗园之外。
他很心焦。
在四个人里,叶翔和孟星魂的关系是最好的,他们两个人也是最像的,叶翔了解孟星魂,就像是了解自己一样,他绝不相信小孟是冒进的人,可这一次,他未免折戟得太快了。
他已对高寄萍完全的失望,对罗敷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也没什么好感,他敏锐的意识到——她的的确确是个非常恶趣味的人,她有可能已通过别的什么渠道知道了一切,却偏偏不肯给高寄萍一个痛快,也不肯给小孟一个痛苦。
她说的“加餐论”,不一定是真的,但只要想一想死在荆无命手下的人那凄惨的死状,叶翔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觉得小孟像只被拎着尾巴的老鼠,正在空中晃来晃去,捉着他的那只手正在思考,要不要把他丢给一只残忍的猫当玩具耍。
更要命的是,罗敷已经见过他了,知道他和高老大有关系。
叶翔细细地思索
着。
这件事并不容易,罗园很大,他又没有提前踩点,并不知道里头的构造,更不知道小孟被关在哪里,但这件事又很急,半点都不能耽搁。
要怎么做呢?
叶翔思索片刻,想出了一个法子来,他从包袱里翻出了两颗药丸,塞进了衣襟之中。
随即,他趁着夜幕,一头扎进了罗园,和没头苍蝇一般,似乎根本不怕撞到人。
他的运气很不好,他撞上了中原一点红,他们杀手这一行的行首。
一点红也没跟他多废话,直接打到半死抓了扔给罗敷。
此刻,罗敷正在夜审孟星魂。
孟星魂被罗敷抓着看了一通快活林被抄家的好戏,又在罗敷刻意为之的离间计下,彻底看清了高老大的为人——她年少时太苦,所以后来就认为权势和金钱是最重要的,必须被她紧紧攥在手上,这过程中,她变了很多,终于变成了如今这般丧心病狂的人物。
寻常友人反目,尚且是要伤心难过的,孟星魂把高老大当做姐姐,当做母亲,为了高老大,他一直在忍耐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去做一个合格的杀手,可如今……
孟星魂失魂落魄,好似已失去了全部活着的希望。
罗敷把他拎回来之后就扔了半天,晚间吃过饭后,她觉得自己要消消食,这才来到园中关押人的私牢,准备过来戳戳他,戳得差不多了,就把人给扔出去。
结果一进来,就瞧见了半死不活的孟星魂。
他面色苍白,原本如星子一般明亮锐利的眼睛已黯淡了下去,甚至还有一点涣散,发丝凌乱,嘴唇干裂。
罗敷扭头问十三幺:“你们刑讯他了?”
十三幺很无辜地摇了摇头。
总的来说,十二剑客之中没有变态,他们都挺正常的,薛笑人心胸虽然很狭隘,看徒弟的眼神却很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