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这种无畏的精神跟胆大,就值得他们在她身上冒险一试。
虽说这“桑瑄青”确是个愣木头,连话都不会讲,可她如今可是肩负起整个城墙修建工程。
无论是驴子是马,总得先拉出来溜一溜才知道吧。
郑曲尺瞠大眼睛,讶异的看着不知打哪一下冒出来这么多的人。
这其中有将士,几个工官与石匠匠,还有王泽邦,尤其还有一个是她相较比较熟悉的蔚垚。
看这呼啦不讲原由跪了一地的人,都快将她面前这一小块空地都占满了。
郑曲尺:“……”她再木讷的看向宇文晟,她早对他阴晴不定的性子有所了解,所以他忽然翻脸也见怪不怪了。
见这些本该守在门外的人,不顾命令擅自闯入,只为桑瑄青求情,宇文晟并无任何表示,反倒任由他们跪着。
可郑曲尺莫名觉得,宇文晟现在好像并没有因为她跟他提要求而生气,反倒是……有些期待的愉悦?
她现在就一小小工匠,哪有当官的都跪下来,她还不讲规矩的直挺挺站着,这太不讲义气了。
好歹,人都是为了给她请求来的。
又得跪人,这万恶的旧社会,这万恶的霸权主义……她愤愤不平,因为跪人总觉得心里不得劲,所以做不到落落大方,反倒小身子一扭,就娘里娘气的跪下了。
她仗着她这边儿人多,被唬了一下之后,又支楞了起来:“就、就是将军用人,难道不讲究一个公平原则?我都承诺若失败会负责受惩处,可万一我成功了,就不该适当的褒奖我一下吗?”
越说越觉得她委屈了。
他不会打算叫她干白工吧?
他不会打算当黄世仁,拿她当杨白劳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那她就……就干完这波就离职,不再给他白白剥削的机会了。
宇文晟着实被她那“别扭”的一跪给逗笑了:“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褒奖?”
“我就只想求得将军一个承诺。”郑曲尺赶忙说出。
承诺?
王泽邦、穆柯等人都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要说承诺这种东西,可大可小。
识趣的话,要财要点实际的东西最好,如果胃口过于太大,那估计这一次恐怖连他们都救不了她了。
他们内心祈求,桑瑄青能够别太贪心,别触及到了将军的底线才好。
宇文晟唇畔柔和的笑容骤然拉大,他克制着兴奋,揉软的声调问道:“什么样的承诺?”
郑曲尺总觉得他现在好像更期待她提要求了。
干嘛啊?
玩钓鱼执法啊?
但她还是不得不说,郑曲尺知道这种机会很难得。
以后的事变化莫测,她没什么大本事,除了会些土木工程建设,俗称基建外,她就一普通老百姓,除了拿着这点本事来挺起腰杆讲话,她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其它办法,能让别人认认真真将她的话当回事。
她在平复下心情之后,咬字清晰道:“祸不及家人,桑瑄青只求一件事。无论以后,我犯了将军你怎样的忌讳,或者你认为我做了什么错事,都希望将军只针对我这个罪魁祸首,而不要去伤害到我的家人。”
郑曲尺知道宇文晟一直怀疑她,这种极高的戒备心不是她投诚就能够消弥得了的,更何况她的确心有鬼,如今墨家的细作被她送进牢里了,她不确定他们是否会供出她来。
到时候,身份彻底暴露,她又该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总之,将自己身上的砝码加重再加重,重到宇文晟一起杀心,都还得郑重思考一下她的命,究竟是一把捏死爽快,还是留着好好发挥其价值。
宇文晟情绪肉眼可见的恶化:“你提要求,只为了别人?”
蔚垚等人一下都被她整破防了。
她讨要来的承诺,竟然不是为了让她自己飞黄腾达?!
郑曲尺眉心微紧,不赞同他的说法:“不是别人,他们是我的家人。”
“本将军可以答应你,可你确定要将拿命来堵的承诺,用于庇佑他人身上?”
都说是家人了,他这一会儿“别人”,一会儿“他人”,搞得跟他没有家里人似的。
郑曲尺腹诽完,臆想了一下或许可以多提个附带的小小条件,但又不太敢理直气壮,于是脑袋低下,快速道:“当然,这县里给匠师开的工钱,我也能享受到就好了。”
宇文晟耳力自然不会错漏掉她的话,他挑了挑眉,声似蕴含无限美好道:“你能进来都是靠着走后门,还想要拿稷下学府匠师们同等的工钱?”
噗——尖刀刺心。
穆柯头低得更下了,他就是这“后门”,没啥比当众被上司点出来当反面教材更尴尬的事了。
郑曲尺咽下一口老血,为了给自己争取应得的待遇,打算跟他讲讲道理,算笔帐。
“可如果用我的方法,就能替将军节省多少的秫米?瑄青也不是想邀功,主要是将军你不知道,我苦啊,我家中有一个痴傻幺妹需要医治,还有一个瘸腿的哥哥需要医治,最近家里又增添了一个眼疾的家人需要医治……”
说到这,郑曲尺自己都觉得自己好惨啊,目含热泪。
其它人一听,也诧异地看向她。
这是何等凄惨的一家子啊!
要不是这会儿站在这里的主事者是活阎罗,他们都想给劝一劝,给她吧,给她吧。
“我若一直耗在工事上,他们该怎么办?我若不小心出现了事故,他们该怎么办?至少我想在正旦(过年)时,能够多赚些钱给他们买些过节过冬的东西,再留些钱财给他们傍身以应对各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