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寡妇一听,又抑制不住地落泪。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枯竭,原来并没有。
天音朝她微微屈膝,恳求道:“我想带他走。”
宋寡妇张了张嘴,有许多话要说,下意识想拦住……可是她看看墓碑,又看看身为临安生母的女人。
突然一股难以描述的痛苦袭来。
让她瞬间就理解了同样身为母亲的巨大痛楚。
“好……我陪了他十四年,如今……我将他还给你……”
天音双眸微湿:“多谢。”
她轻轻抱住墓碑,冰冷僵硬的石碑让她的懊悔和愤怒满斥心怀。
——这笔血债,她一定要让他们通通都还回来!
桥西村虽属卧龙县,但与麒麟县都在同一条河流上,乘船而出,中途渡口下船,是可以直达县里的。
天音郡主在那里下了船。
麒麟县是安王爷的封地所在,因离斑斓河近,天音几乎没有怎么来过这里。
后她出嫁久居京师,父女相见多在那。
如今来到县里,天音只觉脚下如走针尖,刺得人疼。
她恨不得在相见那一刻,就将他杀了。
他毁了她一辈子。
安王爷不知她已知情一切,知道女儿从京师来看望自己,既觉奇怪又十分高兴。
“你回来也不知给父王来封信。”安王爷轻责,“山长水远的,累坏了吧。”
天音点点头:“是有点。”
府里的下人并不爱说话,十分沉默,问了安后,就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王府里的气氛一向压抑,过往天音不知为何,如今明白了。
在这种阴毒的主子下办事,又怎会高兴呢。
她看着安王爷,细想过往,竟是从未在他眼里看见一丝对自己的愧疚。
——或许他甚至得意当年他的所作所为?
忽然天音看见他腰间上晃动的一块玉佩。
那玉佩色泽油润,玉感厚重,雕刻的貔貅也是栩栩如生。
就这么明晃晃地在他腰间垂挂。
临安死前失踪的玉佩……
在他的身上。
天音如遭雷击,错愕怔然,一切仿佛合理,又不合理。
他杀了楚家人她尚可理解。
可临安是他的外孙,他的血脉啊……
天音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心中的愤怒已经无可言语,似那鱼儿鳞片,被人一点一点剥下来那样痛苦。
懊恼、愤怒、杀心已起。
已安排完下人办事的安王爷回头,见她面色苍白,问道:“怎么了,天音?”
沉默片刻,天音抬头看他,双目平静,微微笑了笑。
一切都是那样的风平浪静。
“没什么。”
“父王——”
第108章 番外两年后(终)
郊外大宅,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夏日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衙役们已然习惯,站在门外、房内宛若石雕,神色威仪,似乎根本闻不到。
可房里的婢女一边作呕一边害怕,根本不敢看。
“先让她出去吧,她不是凶手。”
“是,林姑娘。”
婢女出去时,林飞鱼始终没有抬头,她几乎是趴在地上低头看尸体的脸。
尸体已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死状极其凄惨。
程聿从外面进来时,就看见一张“肉饼”贴在地上,干涸的血几乎蔓延在整间屋子里,血迹溅得四面都是。
他一个倒退踉跄,颤颤巍巍退到门外墙上了。
院子里长着一棵巨大的金丝楠木,树影……
“……”林飞鱼小跑了出来,从兜里掏出一个糖给他,“脸都吓白了。”
“我是刚才骑马吓的。”
林飞鱼笑笑,问道:“猎了几只兔子山鸡呀?”
程聿叹道:“刚上马就掉了下来,老脸丢尽。”
林飞鱼差点笑了,她强行忍住了:“明年还去吗?”
“皇命若来,就算是落马也是要去的。”程聿轻轻叹气,“大不了今年将脸皮练厚一些。”
“竟不是想着怎么把骑射的技艺练好,在皇家夏日围猎中大展身手。”
“不必不必,丢脸一次比辛苦一年练马练弓箭好。”程聿指了指后头的墙,说道,“可验完了?”
“嗯……”林飞鱼说道,“死者男,年三十,身高六尺,四肢健全。头部、胸腔、盆骨、四肢,几乎全身都遭受了木棍重击。
那木棍粗得很,如今都折断了,可见凶手是下了死力气的。从尸体上的着力点来看,他大概被凶手打击了八十到九十次。
死因是肋骨断裂,刺穿了心口,失血过多而死。从时辰上推断,应该是在半夜丑时。”
程聿问道:“死因不在头上?”
“不在,从身上形成的淤血来看,头部甚至是最后遭到重击。”
“每一击的力度大不大?”
“很大。”
“看来凶手跟他有深仇大恨,报复心驱使下,凶手没有选择对着脑袋一击毙命,而是折磨他。”
程聿皱了皱眉,“案发时正是半夜,难道他的叫声没有引来别人的注意?”
林飞鱼指了指嘴:“凶手将他的嘴封死了。”
她又说道,“木棍的敲打声呢?”
程聿说道:“我来的路上石头已经跟我说了这家主人的事。这里是避暑山庄,仆人只带两个,一个婢女,一个伙夫,住在山庄另一边,如果听不见也不奇怪。
只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所以思前想后,以木棍将人砸成那种模样的力道来看,凶手应当是个力气很大的男人。”
他说着又鼓足了勇气探头往里面看,迎面血腥,喷溅的血映照入眼,他的胃顿时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