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县令的她跟叛国的奸臣好像啊(239)
但她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他果然是中原人跟羟族的混血。
不被承认的杂种。
而且哈日尔记恨此人天生英武,才智绝俗,在侵占拢城中不付血汗,用诡计既得手,如此越过他立下赫赫战功,衬他不过泛泛,于是特地提起浸猪笼....不是随心之语。
乃是诛心。
她抬手,倦怠盖上泛红的眼,看到了天花板上被绘制的百鬼享乐图。
彩色靡靡,极致混欲。
但富贵满堂,人人沉浸于其中,浑然忘记了到处流淌的血液....
一点点流淌在被褥上。
像极了她少时在山间奔跑踩踏碎淬的杜鹃花汁。
但迷茫时,还是听到了门口那个少年将军打破了沉默。
“殿下,这女子年纪轻轻,容貌过甚,如山中精怪,吸人精血,在中原,叫做妖精。”
“下属建议立刻斩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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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再见。
他还是要杀她,这次拔刀了。
身后一群人是羟族的黑袍乌使,也是他麾下最诡秘狠毒的刺客,曾替他反杀过一些对他不轨的羟族贵族。
他爬上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不能全靠羟王的信重。
血腥登阶之路。
步步都得有他人性命铺垫。
如今,要算上她的了吗?
罗非白站在桥上,冷眼看着这群残酷的杀戮者朝自己奔来。
也看岱钦.朝戈那双墨绿如珠宝的眼睛始终盯着她,在黑夜中,在月光下,溪水潺潺,桃花靡靡而飞。
他如贪狼。
而当他亲自潜行远离屯兵的边疆来杀她,也必然意味着其他布置已经启动。
周家,太子跟太子妃,乃至王都桁帝。
三线并行。
此人的布局之心术素来还要在勇武战力之上。
贪,是善于利用人心之意。
贪在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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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前,在周太公质问后。
砰!
香烛被软剑削飞。
周大人束发的发髻也飘落了几根头发。
他僵坐在那,看着几根发丝落在地板上。
冷汗潮湿。
他说:“父亲,我再畜生,也不至于杀自己的血脉。”
“这是您的预判,还是燕纾对我的预判?”
“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
周大人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自己的死,还是惊惧别的。
但他看到了软剑之下....被切成两半的苍蝇。
他一怔。
周太公慢吞吞收剑,抽出手帕擦拭着,道:“我知道你不会,但大局如此,由不得差池。”
周大人手指蜷起,“她既已经架空了我,自然也在父亲您所知之内,我还能做什么布置?不过,若说要杀绝父女之情,恐怕她要杀我的可能性远高于我要杀她吧。”
“而且父亲您既然还在这里,看来对此局早有设计,所以她跟太子都会没事?”
周太公睨着他。
“岱钦.朝戈布的局岂是那么好破的,这人素来擅长杀人诛心,利用你们两人的争斗也不奇怪。”
“父亲,那她那边到底....您跟她到底布置了什么?”
“现在不怪我为何看重她而不在乎你了?”
周大人都急死了,冷笑:“父亲都已经杀了我一个儿子了,我再糊涂也知道该留住另一个女儿,岱钦.朝戈自己一个无妻无儿女的人,以为我这人能有多清高?”
倒是看得出岱钦.朝戈这人似乎极其灭绝天伦人性,最喜欢利用至亲之间的仇恨相杀。
多少是有点变态的。
周太公:“你急什么,我自然是要去做些事的。”
“比如?”周大人以为是立即调遣人马营救什么的。
“距离我入道登仙还差一步,待我升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周大人当时以为自己聋了,却见自己父亲真的从前面蒲团下面拿出一叠衣服。
赫然是道袍。
所以,他的父亲大人难得跪拜祖宗,竟是在告诉祖宗他还是要出家入道?
如今这生死危机,大势所逼时,他要入道?!
周大人惊呆了,跌坐在地上,眼看着周太公切切实实披上了道袍,在袅袅青烟中回头瞧他。
睥睨鄙视。
“果然不中用,没见过世面。”
“可知你的女儿在少幼时就问过我一个问题。”
“她问我:祖父,先帝乃大祸,造成滇边如斯祸乱,您,为何不取而代之。”
周大人:“?”
周太公笑了,提剑走过他身边。
“少小看大。”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确比我有福气。”
“走了。”
“吾儿,守好最后几日家门,演好戏,待事成,你会被安排病故而亡,从此去别地安享太平吧。”
“这是为父对你最好的安排了。”
“好过,你真的死在她的手里。”
长袍飞舞,笑声烈烈,最后周大人只听到他那伟岸的父亲笑中三句。
“为人在世与鬼雄博弈,落子无悔,踏步千里,三尺青锋敬天地。”
“无愧人间王权戏。”
“走了!”
周大人茫然坐着,那坐姿竟神似他父亲常有的不羁潇洒,只是他是茫然无知状。
迷迷糊糊中顿悟一件泼天隐秘。
当年疾病爆亡的先帝,是他父亲暗杀的。
周太公,为帝国,为稳定,为愤怒,临危做了屠龙者。
违逆对太祖的敬重跟君臣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