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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千金(336)

作者:董无渊 阅读记录

偏偏回来第一件事,就来了陈家诶!

为啥?!

因为显金当初够义气!够仗义!够亮堂!顶着抄家的风险,赚钱养乔家的姑娘啊!

当然他闺女这么好,一则呢,是因为艾娘的传承;二则,自然是因他言传身教、耳濡目染。

陈敷默默抬起脚,向前半步,站到了二哥陈猜夫妇身前——这个家,没他都要散,他站上来点儿又怎么了!

瞿老夫人杵着拐杖,踮起脚焦急地候在巷口,寡瘦狭长的脸上似有止不住的笑意。

瞿二婶喜气四溢,“……咱们二郎君当真是命中带福气,刚过孝期,本以为还要再等两年,结果明年就开恩科!马上考试,恩师又回来了,不仅回来还是风风光光、大大方方从京城衣锦还乡!有乔师指点铺路,明年我们二郎君闭着眼点状元啊!”

陈敷翻了个白眼:是呢,这下谁能分得清陈二郎是陈家子孙,还是菩萨座下的善财童子啊!

瞿老夫人嘴角很难压,偏生还板着个脸,“别胡说!点状元岂是如此容易的事!这话,可不能从我们家放出去——别人该笑我们陈家不知天高地厚了!”

瞿老夫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乔家无事,定远侯定倭凯旋,乔山长之子顺利归来,乔山长苦尽甘来,都是上天庇佑,也不枉我陈家贴心贴肺地待宝珠。”

陈敷眼皮都要闪抽筋了,心里默念:这是你娘,这是你亲娘,很多话只需要通过翻白眼表达就行了。

瞿二婶喜气洋洋地应了是产。

夜幕随着星辰的诞生,逐渐落得更低,快要触碰到大地的边角。

瞿老夫人像感觉不到时光流逝一般,耐心又愉悦地等候在巷子口,时不时地转过头紧张发问,“秋收阁的褥子可拍打松劲了?”“外堂的线香可熏了梨心?”“书呢?家中藏书里的古籍孤本可整理出来放在外院?“……

瞿二婶为消磨掉瞿老夫人的焦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四角轿子与枣红骏马终于抵达。

瞿老夫人迎上前去,陈猜亲自打帘将乔放之搀出来。

瞿老夫人手一抬,萎缩着肩膀的陈四郎推着轮椅,低眉顺目地请乔放之坐下。

一路,瞿老夫人语声殷勤,乔放之缓和神色适时颔首点头,给足了瞿老夫人颜面。

“……您长途跋涉实在劳心劳力,听说您屈尊来陈家落脚,便赶紧将外院坐北朝南的秋收阁打理了出来,又备下便餐和四件仲春初夏的长衫衣帽……”

瞿老夫人再看身形高大、棱角分明的乔徽,不由面露怅然,话语间多了几分真心,“……宝元这孩子前几年还来我们家和二郎讨酒喝,浑是一副少年气,如今大难之下倒长成了肩膀宽能担事、手腕硬能平人的青年人了。”

乔徽低了低眸目,声音喑哑暗沉,“老夫人谬赞,不过是老了一头。”

自抵达宣城,乔徽一直避免发出声音,如今说话,反倒叫众人一惊。

陈笺方的寡母段氏颤声道,“宝元,你的声音……”

乔徽轻轻垂眸,“声音沙了,还需劳诸位费力分辨。”

瞿老夫人目露不忍,“明年……明年还考恩科吗?”

若上了殿试,这把声音,怎么回圣人话?

举人考进士,考到最后,考的是神、面、身、音……说话哑得像裂石的书生,怎么能被点中?

“不考了。”乔徽声音发哑,“三年没拿笔看书,做不出如二郎笔下的好文章了。”

瞿老夫人在心底深处,轻轻松了口气:若是乔徽也考,乔放之又该花精力辅导谁呢?弟子,怎么争得赢儿子?!

乔徽一语言罢,显金跟在其身后,方抬起眸,认真专注地打量了这个被迫快速成长的青年郎。

前一次见,因乔徽表现出的秉性一如既往地叫人抓狂,让显金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的变化。

是啊,两年诶,人生被打乱的两年。

本该轻狂倨傲的少年郎,放下安稳的生活,主动迎上莫测的未来,担负起为乔家与父辈正名的重任,将书笔收起,转身拿起刀剑,为自己挣一条活路……怎么会没有变化?怎么可能没有变化?他的人生就算被矫正,又如何能毫无痕迹地回归正道?

如今听乔徽坦诚又嘶哑开口,一种滞后且迟钝的惋惜遗憾,悄悄爬上显金心头。

沉默又平静地紧随其后的陈笺方,福至心灵般看向显金。

正好撞进少女投向他人,那双柔软又疼惜的眼眸。

第255章 穿云箭来(3000)

陈笺方鼻腔一紧,像一股强劲的薄荷凉气冲上天灵盖,他轻敛目,微不可见地调整鼻息,深深地汲取两口新鲜的、叫他继续勉强存活的空气。

乔徽亦感知到视线,在东海厮杀中养成的敏锐知觉,让他第一时间抓住显金的目光。

乔徽回头,弧度很小地勾唇一笑,像在尽力安抚少女。

两方视线交织。

陈笺方尽收眼底。

少年郎心头血气上涌,隔了许久许久,方平定心神,从胸腔中长长呼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

如今,他有种未战先怯的胆寒感。

两年前,都未曾有过的必败感,现在,却如千军万马般席卷而来。

是因乔徽改头换面而归吗?

是因他与显金中间横亘着千丝万缕的纠结吗?

是因他尚且白身,距离功成名就,还有最大的天堑需要跨越吗?

……

游廊中,队列渐渐走远。

陈笺方沉默地垂首待立,略有茫然地盯着脚下朴素坚硬的青砖。

“二郎——”瞿老夫人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感知到金孙掉了队,转身回过头来,“跟上啊!愣着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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