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后门的火锅店(125)
因桌上大鱼大肉居多,故年夜饭的锅子选择了汤底以清淡为主的荤豆花火锅。
在川渝,能把清汤锅吃成流水席的,必须是荤豆花。
色比琼浆犹嫩,拈起嫩冬嫩冬,闪弯闪弯;摆在桌上,白生白生;吃在嘴里,香喷香喷,辣呼辣呼。
家常简单吃法,一碗豆花,一碟蘸水,再加一碗白饭。做锅子,便再加上牛肉腊肉滑肉等荤菜一起煮,连汤都好喝,也可以下豆芽豆皮各色蔬菜进去。
吃的时候先将豆花擓到碗里,用筷子夹点蘸水,抹在豆花上,掺和着拌匀了扒进嘴里,再喝口点豆花的窖水,如此浓香软糯,滋润销魂。
主角是豆花,滚嫩绵白,灵魂是蘸水,麻辣鲜香。
朝食吃上这么一顿,有滋有味,好吃又热和,一整日都在回味。
今天的豆花和豆皮是豆婶儿送她们的。
两年时间过去,豆婶家的生意越来越好,如今也将现在住的这间小院买了下来,日后,至少给豆姐留了个容身之所。
豆姐儿也不负她所望,点出来的豆花像模像样,今日送来的豆花便是豆姐儿自己试着点的,嫩而不溏,绵而不老,色白如雪,入口即化,已经是可以拿出去卖的水平了。
虽然乔琬说蘸水才是灵魂,但也抵挡不住吃货阿岁将汤都喝了三大碗。
先来了一碗汤开胃,然后吃上面的菜,等下面豆花煮入味了,蘸着蘸水下饭,最后又喝了两碗汤收秤。
最后那碗还加了些炒过的酸菜进去,汤汁酸爽,解腻又下饭。
刘律、宋刚亦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一块接一块不停地往嘴里塞,甚至无暇顾及桌上其他菜。
酒足饭饱,已是二更天。
大家吃饱了都瘫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懒怠动,只有平安一如既往地自律,收拾起桌上碗筷。杭劭主动去帮平安一块洗碗,阿余与阿岁一拍即合,搜出来下午买的烟花在院子里提前放了起来。
听见她们的烟火呼啸声,隔壁稚童也闹着自家耶娘要玩,不一会儿周遭巷子里便响起稀稀拉拉的爆竹声。
子时悄然而至,远处,皇城敲响新年钟声,次第传开,附近庙宇里的和尚也登钟楼撞钟。同时,爆竹声喧彻天际,真正的千家万户同放,喧笑声连爆竹声,如滚滚春雷。
站在店门口,就能看见汴京城上空绽放的盛大烟花。
由皇城方向射入云端,万炮齐发,在半空迸散成无数落星,如雨纷飞,如花绽放。形似舟似塔,似鱼似龙,似虎似象,或神佛驾鹤,飞鸟衔果等吉祥喜庆意象,种类纷繁,风吹不散,璀璨夺目。
纷纷灿烂如星陨,赫赫喧虺似火攻。
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
皓月高悬,良辰美景,灯辉万盏共庆升平。
烟花照亮了汴京城,亦照亮了店门口仰头看烟花的乔琬的脸。
繁华盛景下,是一场持续近千年的浪漫。这些相似的节庆传承,总能叫她这个异乡人在某些时刻找到些微归属感。
笙歌散尽后,留下满院的碎屑垃圾,等着次日清晨一早再来打扫。
乔琬以为自己起得最早,还在洗漱的时候,平安推开院门进来,二人俱是一愣,异口同声:“怎么这么早?”
乔琬乐了:“你不会一晚没睡吧?”昨夜她记得睡之前平安还在准备第二天的朝食。
平安摇头:“只是睡得少。”并不是没睡。
又道:“厨房里的粥好了,我去盛出来。”
宿醉之后来一碗热乎绵稠的白粥,配些爽脆可口的小菜,再舒适不过了。
平安去准备朝食,乔琬就在院子里松动松动,忽听得门口又有人敲门。
“来啦——”她扬声道,以为或许是哪位邻居。
打开门,却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官差。
“你就是火锅店的店主人?”一官差抖开手里画像,对照着画像上脸在她脸上打量。
乔琬暗暗挑眉,这么快?
大年初一给她找不痛快,这黄郸真有够缺德的。
“正是。”她弯唇笑了笑,“两位官爷是有什么事?”
“上头有令,有人揭发你的买卖不干净,跟我们走一趟吧。”见她态度好,官差也缓和了语气。
另一人还安慰她:“小娘子别怕,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若是没问题,下午便能回来。”
看来这两个也只是手底下办事人,只接到差事,并不知内情。
平安走过来:“怎么了?”一脸严肃,戒备地看着来人。
乔琬轻咳一声,对两个官差道:“官爷稍等,请许我与家仆交代几句。”
那二人点点头,并未不准。
乔琬将平安拉至一边,心里已做了决定:“你是他们几个里最稳重的,阿余冲动,须得拦着她些......若有什么事,我会想办法给你传信。”
平安皱眉,知道小娘子最近有事瞒着他们,却不知具体是何,此时再刨根究底也没意义了,只问道:“对方是谁?”
乔琬迟疑了一瞬,看一眼守在门口的差役,压低声音道:“兵部尚书,枢密副使黄郸。”
平安眉头一皱,还待说什么,那边差役已经不耐烦在催了。
乔琬转身:“来了——”平安伸手拉住她:“小娘子。”
“家里米缸见底了,回来的时候,顺路带些米粮。”
乔琬只感觉手里多了个尖尖硬硬的东西,薄而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