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后门的火锅店(144)
嗯...嗯,问题应当不在这儿。
徐璟被他看得发毛,颇不自在清了下嗓子,端起茶碗遮掩。
杨县丞恨不得把自个私藏的那些风月书全都塞给他,并嘱咐他,将这些参透,就如参透四书一般,就能开窍。
徐璟虽没有经验,但心里总隐隐觉得杨县丞比他还不靠谱,遂提出质疑。
“行动派”徐知县与“甜言蜜语派”杨县丞都对自己的那一套理论深信不疑,争执不下。
还是阿昌在旁边提醒,两位爷加起来四十多岁,在这边吵得好听,都是连红袖添香的经验也没有的主儿,都是白吵,不如去问问有家室的主簿。
白主簿是过来人,如今孩子都能跑能跳了,是十成十的“保守派”,不明白何必费这些周折呢,自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过来人的经验总要靠谱些,徐璟不好意思,杨县丞忙帮他问:“怎么提亲?直接去吗?不必提前探小娘子口风吗?”
一连串将白主簿亦是问倒了。
......
转身回了宅邸,方才杨县丞与白主簿的话分明还在耳边。
徐璟关好书房的们,这才,小心捧出了杨县丞借给他的那摞话本,仔细慎重翻阅起来。
可翻看过每一本,才发现里头开章无一例外都是才子佳人,一见钟情,两心相悦,互订终身,究竟如何终的情,一概语焉不详。
大约人们看话本只为了后面令人脸红心跳的风月佳话,没有人会费心描述前面无关紧要的部分。
偏生这“无关紧要”对他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翻遍所有也没找见对自己有帮助的寥寥数语,反倒越发不确定心意起来。
——
恋爱,乔琬也不会。
两世为人,会赚钱,会捣鼓自己想吃的,却不会风月。
但她有丰富的理论知识,足够扪清自己的心思。
闭门不出整整两日,她只想一个问题——过去的那些顾虑,换做谁现在,换做是徐璟,便不存在了吗?
若在翻案之前,她确实是有顾虑的,所以尽管有柳二郎这样看起来对她来说已经十分不错的选择,她也从未考虑过停下脚步。
怕耽于情爱,沉湎于温柔乡,便忘了来时路。
又或者说,她始终还是那个自由散漫的灵魂,从没有真正融入这个世界过,才不愿意用一桩婚姻将自己的自由缚死。
她不怀疑若当初应了柳二,以她性格,柳二人品,婚后过得绝不会差。
但也毫不怀疑,柳家以至于京中大多数人家都不会同意自家儿媳婚后仍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她们会因此产生冲突,最后以她的妥协告终。
就算她如今是县主,放在宗室里,也不过是边缘人物,又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
火锅店的生意才是她的底气,她不可能丢掉的。
......
但徐璟与她是一样的,没有父母,寄住在老师家,敏感又上进,为了早立门户,才会在十几岁时豁了命学。
起初她确实只把对方当做邻家阿兄,后来相处间,渐渐动心,便又开始顾忌那些存在于她身上的问题。
她能否平衡好旧仇与新人的安危,家庭与事业,古人与现代人的思想冲突。
她有意避开这个问题,对方亦从没提过让她为难。
最终让打动她的是,同样因为火锅店的生意遇险,柳二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让她不再经营,躲避到他的羽翼下,并不是说柳二郎不好,只是对于她来说,柳二郎不合适。
徐璟只在起初的担忧过后,便能很快明白过来她的用意,里应外合,她在朔方立功,挣一个开口的机会,他便以身涉险拿到最隐秘的证据,杜绝后患,这才是她真正需要的帮助。
他不会试图规训她,亦有自己的骄傲坚守。
文德殿上,众人皆劝皇帝不可御驾亲征,那时自己还没面圣,他分明知道若皇帝在京中更好行事,但也清楚朔方需要皇帝才能换来长久安宁。
“为女主舍苍生”这种古早言情套路,只有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年龄才会为之着迷。乔琬虽不是圣人君子,也缺点大爱,但基本的是非观念是有的,否则也不会借“立功”的机会额外为朔方做那么多了。
若当日徐璟真不顾战事胶着,她反而要好好审视一下此人的三观了。
在其他小事上,他会为她出谋划策,难过时安慰,担忧时劝解,面面俱到......看似冷漠严肃之人,实则温柔至极。
这样的人,心动再正常不过,携手度过后半辈子,看起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
徐璟到底忐忑地与她首次提起这件事,其实身临其境,在那氛围中,早先准备好的杨县丞之“风月宝典”“情诗大全”,白主簿谆谆教导一定要先由长辈遣媒人上门与对方长辈商议之类招式通通都用不上了。
他们很熟,到了对方一个眼神便明白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的地步。
“阿琬,你——”徐璟又止住了,他是想说什么呢?
阿琬,我心悦你,你可也心悦我?
阿琬,我让人来提亲吧?
我——她看过来了。
徐璟紧张得抿下唇,心跳简直比当年殿试时还快。
“嗯?”
灯下看美人,美人眼中有繁星点点,脸上霞红一片——这美人不是乔琬,而是此刻羞赧欲死的徐璟。
其实若不是板着脸,徐司业的皮相应是极风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