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后门的火锅店(5)
国子学一年生柳廷杰照常约上要好的同窗,勾肩搭背朝后门走去。
二人昨日就说好了,今日要去吃李老汉摊上的羊汤馎饦。
李老汉的羊汤馎饦确实滋味浓郁,用料也足,不过就是容易油腻。柳廷杰之前连吃好些天给吃伤了,约莫有五、六日腻得不想去吃,又连吃了几天的难吃饭堂,终于把这毛病给治服了。
他已迫不及待地走在国子监干饭大部队的最前,欲抢占先机。
还没走出后门,就闻见一股浓烈的麻辣味,柳廷杰不禁皱起眉:“是谁在烹饪辣食?”
这味道钻得他鼻子里痒痒的,忍不住要打喷嚏,顾忌着在同窗面前太失礼了,他赶紧深呼吸一口欲压住这冲动——谁知压得太狠,更多的辣味钻入他鼻腔,不慎打了个又大又响亮的喷嚏出来。
“咳咳咳...”
他强忍着尴尬,满面通红,咬牙道,
“这究竟是什么味道?走!看看这人做的什么吃食去!”
同窗摸着鼻子,显然比他的接受程度要好不少,笑道:“倒是挺香的,去看看也无妨。”
他二人是国子学一年生中有名的老饕,心思未放在功课上,反倒对周边吃的喝的全评了个遍。
柳郎喜清淡,吕郎喜重口,两个口味相差天南海北的人竟能玩在一起,也是怪哉。
因过往品评口味老到,很有参考意义,所以不少人选择跟着他们走。
当然,为了不表现得太明显,都是远远跟着。
二人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一路摸到了后山。
刚刚沿路过来都是平时吃的那些,未见辣食,走到这儿基本上就没几个摊子了,柳廷杰从中发现了个眼生的小娘子,小娘子身边的炉子上烧着热水,辣味正是从她那儿飘出来的。
小娘子笑语盈盈,素手轻裾,柳廷杰莫名燃起的火气又莫名消去了大半。
他与同窗对视一眼,一本正经开口:“确是新摊,不知卖的什么?今日莫若就食这个吧?”
吕穆哪不知道他想的什么?眉毛一挑:“三郎不是厌恶吃辣?”
“咳,或许亦有不辣的口味。”他掩饰,“何况周围来来回回总是这些,早吃腻了都。”
“那便依你。”
二人走近,乔琬早看见他俩了,于是迎上来:“小郎君们吃些什么?小摊只售火锅一种,是涮煮着吃的。二位需得先挑锅底口味,再选自个喜欢的涮菜,蘸料则有几种,韭花、清酱、麻酱、香油、辣椒末,自行取一。”
她看二人长相一个面白瘦弱,明显的南人,一个个高宽颌,明显的北人,又笑道:“若是口味不同,锅底也可选两种,便是分开涮了。”
“小娘子这儿有什么的?”柳廷杰口气温和,率先坐了下来。
“红汤麻辣醇香,番茄酸甜浓郁,清汤则是由豕骨、老母鸡熬制成,鲜香清淡。”
乔琬介绍完便等着他们做决定,很有些忐忑和期待。
她刚刚现煮了一块底料,让火锅的味道散开,就是活招牌,果然很快及吸引到了顾客。
这可是她第一桌客人,若是他们走了,那边边上一群围观的恐怕也不会过来了。
不过她对自己的火锅有自信就是了。
“那便来一清汤的,一麻辣的?”柳廷杰略思索片刻,抬眼看向好友吕穆,“七郎以为如何?”
吕穆点头,一副感动至极的样子:“多谢柳兄还为某考虑。”
“滚,再装便不要辣锅了!”
乔琬笑。
看来这柳小郎君口味喜清淡,性子却爆辣。
“奴先为二位煮开锅底,二位可自行挑选涮菜。”
她伸手示意一旁的推车上,已经摆放了不少切好整齐码放的菜蔬肉类,装在盘子里,自行拿取就好。
盘子材质不同,方便她计算价格:陶盘八文,铁盘十五文,瓷盘二十五文,锅底则是统一十五文一种。
价格小贵,柳廷杰却连眼睛也不眨:牛羊肉片各来两盘,肚丝一盘、腰花一盘、两种不知名丸子各来一盘,还有豆腐、竹笋、菇子.....
乔琬看得连连点头,在一边适当建议:“土豆和鸭血也不错的,这位小郎君吃辣,鸭血下在辣锅中嫩如凝脂,滑似豆腐,吹弹可破...”
柳廷杰刚听她的话拿了一盘土豆,后眼睛瞪圆:“血?便是某理解的那个血?”
虽说他出了辣之外不忌口,料理得好下水也能吃,但是这鲜血如何吃得?啖肉饮血,那不成了野人了?
“不错,”乔琬笑眯眯的,以为他十分介意,便移开话题,“不过,二位小郎君方才拿的这些也尽够吃了,不必再加。”
“不,再加一盘鸭血。”
柳廷杰依旧是满脸震撼,看着那颤巍巍犹在盘中晃动的鸭血块,起了该死的好奇之心——
一个合格的吃货就是这样,可以对吃过但不喜欢的食物爱无能,但对于没有尝试过的东西,他是一定要试上一试的。
乔琬肃然起敬,心里竖起大拇指:“那奴给二位下吧。鸭血冷锅下入,水开就可食之。”
吕穆也再拿了两盘肉。
他人高马大的,向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盘子里这点肉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待他伸手还要再拿下一盘的时候,乔琬忙拦他:“小郎君——”
“嗯?”
“这样吃哪吃得饱呢?等二位郎君吃得差不多了,奴再给你们下馎饦煮着吃。”赚学生钱,你要让他们觉得很实惠,而不是偶尔才能吃得起。
她挽起一截袖子,露出霜白的手腕,帮他们将鸭血下入辣锅,还特地留出来两块,问:“柳小郎君的鸭血要不要下清汤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