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后门的火锅店(55)
天边晚云如髻,湖上远山横翠,从店门口望去,一派清秋之景,秀媚有致。
乔琬将店门上挂着的青纱帘换成竹帘,又卷起来,让食客们坐在店内也能感受到穿堂风。
至此,红汤锅底的人气终于回温了些。
乔琬趁此机会将食单上夏天的一些时令锅子和菜蔬给撤了去,换上新的。
这次不同于日常断断续续的上新,一口气增加了好几道滋补养生锅。
给客人介绍时,她也将广告词润色了又润色,一气不歇:“这金汤锅底是用粟米、板栗、南瓜磨煮,熬上一个半时辰,只用盐调味,煮久愈香浓。豆浆火锅则是以少量豆浆为引,大骨汤合熬而成,口味清爽。......至于乌鸡煲是最适合秋天了,整只乌鸡放下去,和各类菌子一起炖,滋阴润燥、补中益气,温补得很。柳二郎可要来个?”
这豆浆依旧是从豆婶儿处定的。乔琬现在是豆婶儿最大的一个客户。
乔琬还教她如何用剩的豆腐炸豆泡、豆腐串等豆制品,另还有豆干、豆奶等产物,卖得比豆腐还好。
对她,豆婶儿可谓是千恩万谢,有求必应。
柳廷锴听了她的推荐,抿唇润了下,点头道:“好,那便来个乌鸡煲吧。”
乔琬笑道:“这乌鸡煲里已有不少配菜,郎君挑菜时可精简些。”
柳廷锴听的认真,每句话都不住点头。
自他确定留任后,就几乎每天晚都来接柳廷杰下学,又每次都要吃点东西再走。
而且他不似旁人一样打包或吃冒菜、钵钵鸡这种不费功夫的,每每都要坐下来吃锅子。
往往等他们吃完,已超过了原先乔琬打烊的时辰,惹得阿余很是不满,却又不敢说客人什么。
好在柳二郎出手阔绰,每次小费给的都足够多,打消了乔琬的怨气。
对柳廷锴给的,乔琬可不会推辞。
她二人非亲非故,给多给少那都是食客打赏厨子,是她应得的。
乔琬拿了人家银子,宽容许多,可有可无地安慰阿余道:“等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到时且有他忙的。”
阿年则更心细,已经察觉出来些苗头,小声揣测:“小娘子,我怎么总觉得柳二郎君一直看着您...”
乔琬忙捂她的嘴:“可别被人听去了。”哪有这样自恋的!
阿余狐疑道:“不是没可能。我见之前那姓陈的就是这样,只不过柳二郎稍收敛克制。”
便是看出柳二郎的意思,阿余才会这样不满。
若只是普通食客她肯定不会这么大意见。
实在是自从经历赵陈事件之后,阿余对于男人的那方面心思很是敏感,一提就应激,乔琬只能顺毛。
“哪里就你们说是就是了?”乔琬对着二人的发包轮流一人捏了好几下,简单粗暴地警告,“莫要出去乱说,我看那柳二郎有分寸,不像是无礼之人,也断不可能和咱们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啊。”
“知道了。”阿余嘟嘴皱了皱鼻子。
她二人好好地答应了,乔琬却眼神飘忽远了。
其实她并不是感觉不出来的。
只是,
柳二郎...
她权且装作不知道。
乌鸡煲的汤底若是不喝用来涮菜,那便太浪费了。
各种精华都化在汤里,这精华说的不是营养,而是那股子鲜甜味。
熬了半晌午的当归鸡汤,从砂锅里盛进火锅,撇去上头厚厚的一层鸡油,再加当日新鲜现摘的山菌野菇,端上桌。
底下碳炉煨着,等到锅内鸡汤再沸一次,监生们便可取碗打汤先喝上一碗,金黄清亮的乌鸡汤,斩成小块、软烂脱骨的鸡肉,吸饱了鸡汤汤汁的菌子...
菌子都是附近农户在自家山上摘的,种类多、数量少,每日不定送来哪几种,好在够新鲜,就连涮白水蘸辣椒都好吃。
今日徐璟来,吃的也是乌鸡锅子。
因适合涮这锅子的许多配菜都卖空了,她便捡着剩下的给对方上了竹荪、竹笋拼盘,又白菜、豆腐拼盘。
非是专挑廉价物,而是鸡汤本就鲜美,更适合与口味清淡之物同煮。
都带了竹字,发音又相近,竹荪却和竹笋没什么关系,甚至和竹子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寄生在枯竹下的一种隐花菌类。
不过和竹笋一样脆嫩爽口,别具风味,都是乔琬爱吃的。
洗净后雪白的竹荪,身上布满了孔洞,像是蜘蛛吐丝结成的厚网一样,软软地依附在筷子上,没什么骨气。
徐璟试探性地夹起一根,欲扔进锅去。
“一块儿下吧,煮开后,先喝碗汤。”乔琬笑着解释,“竹荪之味清脆腴美,滚汤烫过即可食。”
徐璟依言照做,果然满口鲜香。
喝足了汤,再将锅底里本就有的鸡肉、菌菇捞吃完,成年男子也该半饱了。
这时候再下豆腐、白菜等不占肚子之物,或涮肉涮菜。
细嚼慢咽,品其柔嫩。
最后若还有肚子,再煮碗馎饦进去,垫底儿。
一顿下来吃得徐璟微微冒汗,此时的天气已不像六月那样灼热,出些汗后很舒服。
乔琬看见对方因热锅蒸汽扑腾而透出点胭脂薄红的双颊,好似羞红一般,使这张棺材脸也能看出几分柔弱来。
借着袖子的掩藏,她抿唇偷笑,笑得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