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色(160)
赵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可转念一想,又蹙拢眉心:“你写那封信的时候,一则因为生气,二则也是想到了这些?”
温桃蹊侧目过去,就看着他坚定的点头。
她实在是不明白,二哥这般高瞻远瞩,前世究竟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手心儿里去:“我从前看戏折话本,也有这样的事,大家族大厦倾颓,官商勾结,以商乱政,多半是些草菅人命,贪赃枉法,圈地侵田一类的,别的并不算十分紧要,二哥的意思是说,你绝不会沾染那些,所以自然不怕出事?”
温长玄一怔,显然没大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以为他方才说的很清楚了,而她不是个糊涂虫。
但他还没回她呢,温桃蹊就又问出了声:“表哥的案子上,二哥都这样拎得清,那绝不会看着爹和大哥胡来,看着温家走上这条路了?”
温长玄脸色剧变,赵夫人也是重重拍案:“桃蹊!”
温桃蹊抿唇,分毫不退:“对吗,二哥?”
温长玄眯着眼看她:“你想说什么?还是你在外听见了什么?温家走上哪条路?爹和大哥又会怎么胡来?”
他很少有这样一本正经,板着脸训话的时候,眼下却像是真的动了肝火,死死地盯着她:“爹这一辈子,不管是做人,还是经商,始终奉行着一个儒字,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从小你少听了吗?还是你从何处听来,爹是个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人,嘴上说着要兼济天下,背地里却行阴诡之事,见不得人?又或是,大哥做了什么?”
温桃蹊叫他问的愣住,也被他的态度吓住。
可是她的心里,却生出无限的悲凉来。
是她痴了。
当年林月泉说什么,她就信了什么,最开始温家出事的时候,她甚至忘了,爹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把温家经营成那副鬼样子,她甚至忘了要写封信去告诉二哥,叫二哥赶紧想想办法。
她一味的信任林月泉,把什么都托付给了林月泉。
直到现在,梁家很可能出事,她心中仍有犹疑——即便是林月泉为复仇算计了温家,难道爹没做过那些事,林月泉就能够凭空捏造了罪名,叫他们被抄家下狱吗?
二哥的话,正点醒了她,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瞧瞧林月泉如今做的事,他分明就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的背后站着什么人,又有谁在一直帮扶他,她都不知道,前世扣在温家头上的那些罪名,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恐怕也只有林月泉自己最清楚。
温桃蹊垂下眼皮:“是我说错了话,我也是一时听你说起梁家,心里害怕。”
温长玄无声的叹息:“便是害怕,这种话,今后也再不要说。这是你的家,知不知道?”
她点头说知道,赵夫人心里又不忍,叫她到身边去,把人往怀里半搂了搂,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不要怕,有你爹和哥哥们在,咱们家不是梁家,也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梁家。今儿原也是我问得多了,不然你哥哥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儿说起这些,平白吓坏了你。”
她安抚了一阵,看温桃蹊还是恹恹的,只是脸色缓和许多,才松口气,转而又问温长玄:“所以梁家自己知不知情呢?”
温长玄看了温桃蹊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这不好说,要是从梁时的态度看来,大概是不知道的,毕竟他还在歙州经营,且梁燕娇今次的所作所为——”他一顿,干巴巴的咳了声,“我是说她下药的事,至少梁时是不知情的。”
他笃定的说梁时不知情,赵夫人一愣:“你怎知他不知情?”
温长玄啊的一嗓子:“昨日在陆家发生此事,梁燕娇也是哭着胡闹,说桃蹊陷害她,梁时甩了她一巴掌……”
温桃蹊猛地从赵夫人怀里探出头来:“他要是做戏给咱们看呢?说不得一切都是他们商量好的,我昨天就想跟你说,但是闹了一天我也累了,今儿一早又出门去,也没顾上——梁燕娇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一大早出了府去找梁时,又跟着梁时去陆家呢?说不准她就是找梁时去拿药的。”
这自然是说不准,但都是最恶意的揣测。
温长玄皱了皱眉:“要这么说,三婶也必定知情,从一开始,就是三婶和梁家一拍即合。三婶是为了把梁燕娇弄进长房祸害人,梁家是为了靠梁燕娇跟咱们亲上加亲,一旦事情闹开,咱们不帮也得帮,我真做了梁家的女婿,难道还能袖手旁观不成?可如此一来,她没必要多此一举,找梁时去拿药,三婶就可以给她。”
温桃蹊叫他噎了一回,不服气的撇嘴:“我就是觉得梁时也奇奇怪怪的。”
梁时当然奇怪,从一开始接触下来,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但奇怪归奇怪,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梁家知道内情。
赵夫人听着兄妹两个争辩,按住了温桃蹊:“算了,不管他们知不知情,如今说这些,也都没有用了,你的消息要是靠谱,恐怕事情也不远了。就怕梁家一旦出事,你三婶那儿……你三婶若闹起来,非要帮衬娘家,咱们家就又免不了一场风波了。”
温桃蹊靠在赵夫人肩头,眸色暗了暗:“哪里有什么风波。大是大非面前拎不清,老太太也不会依她。”
温长玄看过去,心头一沉,却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安抚了赵夫人几句。
他临要领着温桃蹊出门的时候,赵夫人又叫住了他:“上次你不是说,三房那个小丫头的事情,你去查吗?如今有没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