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弄(11)
伪装好后,西门轩回到东方焰身边,从石洞里掏出一套普通的宫女服让她换上,换好衣服后,他们一路低头潜行,终于到了离宁昭宫较远的宫道上。
也是第一次见到西门轩的地方,路的尽头有一个供下人通行的角门。
“就这样走了么?”看着已经备好的马车,东方焰最后一次看了看生活了十一年的宫殿群。
积雪渐化,露出斑驳的青灰色,暮色下的屋檐廊角,巍峨狰狞,如远古的兽。
“也许还能回来……这是银子”西门轩塞过来一个鼓鼓的包裹,按了按她的肩膀道:“我是西离国的离王,总有一天会回到西离国去的,如果你真的混不下去,等我回国了,不妨投奔我”
东方焰瑟瑟的抖了一下,寒风侵骨,心里一片荒凉。
“照顾自己”西门轩没有多说,也没有拖泥带水,引着她往马车里一钻,交代了一句,转身就走。
在帘拢放下的瞬间,东方焰瞥见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暗色里看不清晰,依稀,是东方明的模样。
马车缓缓的行了出去,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任何盘查的人。
东宫的马车,只怕无人会查吧。
东方焰就这样出宫了,车轮压着积雪,发出吱吱的声音,成为寂夜里唯一的声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晨时分,她终于走下马车,踏上宫外的青石板路,抬头打量着周边陌生的街道,皇宫化成了远方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突然很真切的感觉到四个字,人生如戏。
锣鼓声响,戏已开场,只是写剧本的人,还懵懂不知。
(十一)质问
东方焰一身普通的宫女装,头发是打散的,凌乱的披在脸颊两侧,掩住了容颜,因而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力。
随着冬日的暖阳缓缓升起,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晨起劳作的,卖豆浆油饼的,赶路的……林林总总的人从东方焰身边擦了过去,人人行色匆匆,人人有事可做。
东方焰往前挪了几步,又往后退了几步,终于停在了一家早点铺前,学着旁边的人叫了一碗豆浆。
她听到了邻桌客人的谈话。
“昨天皇宫里起火了……”一个菜农模样的人得意的说,“我亲眼看到的,好大的烟……”
“这种天气也能起火?”另一个人显然不信。
“听说这次大火非常奇怪,只烧死了一个人,那个人据说是妖女,在宫里潜伏了十几年,终于遭了天谴”
“胡说,煌煌盛世,哪来的妖女,小心被人听见”另一人有些惶恐。
“宫里的人说的……”菜农有点委屈,却还是止住了话头。
东方焰食之无味的喝着手边的豆浆,滚烫的浆液熨帖着她过于寒冷的身体:那场大火,显然是西门轩放的,只是,充当她尸体的那个人,又是谁?
东方焰不敢深想,埋头喝完,从包袱里掏出一块最小的银子,往桌上一放,也不叫伙计收账,转身便走。
低着头碎步走到一条人烟罕至的小巷子,东方焰才松出一口气,靠着一堆未融的积雪,仔细的思量自己的处境。
现在,东方焰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她必须重新取一个名字,重新在这茫茫人海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只是,何去何从?
北方,是一定要去的,那是母亲的吩咐。
她还想去城南,告诉温玉,自己并没有死。
还要找到纳兰,她想问他,这一切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想起纳兰,东方焰不由得一阵瑟缩:那个人,只是想想,就能让人冷到骨髓里去。
正徘徊不定之时,巷子口突然出现了几道阴沉的人影,东方焰头一偏,打算离开此地,
转身才发现自己被堵死了,巷子的前后都有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意欲如何,但东方焰知道他们是想对自己不利。
这种危险感若有实质,她几乎能清晰的触摸到。
他们的目光锁在她鼓囊囊的包袱上,东方焰已明了他们的来意。
她是涉世未深,但是察言观色、揣测人心的本领,并不比外面的人白痴多少。
心思电转之余,东方焰决定保全自己,她主动将包袱往地下一放,然后望着他们,朗声说,“银子全在这里,你们要就拿去吧,我对你们没威胁也没好处,放我走吧”。
那五名大汉有点惊疑的看着面前冷静得像大人一样的小女孩,注意到她散发后干净清丽的脸庞,不约而同的打定了另一个主意。
危险度加强了,东方焰心中一凛,他们比方才显得更有恶意。
看来想善了是不大可能了,东方焰重新弯腰拾起包裹,怯怯的朝墙角缩了过去,眼睛则偷偷的打量着聚拢过来的人,找准薄弱点,丢包袱跑人。
不过这破釜沉舟的一招并没有使出来,正在那五人渐渐围拢过来、东方焰暗暗的将脚埋进积雪准备向他们踢去之时,他们突然像定住一样,脸上现出莫名的惊恐之色,手足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东方焰奇怪的望着他们,再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看向他们身后。
雪白的影子永如初见那般不惹尘埃,那份不属于世间的美丽,总能轻而易举的让凡尘的种种成为他的背景,他只是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便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一股不能忽视的压迫力,他高高在上,而我们,是尘埃,是蝼蚁!
东方焰无名火起,也顾不上那几个仿佛定身一样的劫匪,抱着包袱,大步的向纳兰静雪走过去。
没错,她仍然在害怕,看到他,她的血都要凝成冰了,可是这一次,她绝对不能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