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弄(79)

“出了什么事？”温玉随便拉了一个行人，焦声问道。　

“不知道，听说昨晚有人在这里聚众谋反……”行人面色惶恐，匆忙地丢了一句话，然后急身离开。　

温玉也没有追问，只是不解地自语道：“不是离聚会的时间还有三日吗？”　

“也许是提前了。”东方焰忽然开口：“北言冰大概也知道了太后诏书的事情，他逆反心理很强，而且容易冲动，所以并没有听取你的意见，仍然与太后对着干，并且将会议提前——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　丈，他身边有太后的双料奸细。自然会被一网打尽。不过你担心的事情，也应该没有发生。”　

温玉转过头，诧异地望着她。　

东方焰本想低头避开，却还是强迫自己盯着温玉的脸，不肯放过他的一丝表情变化。　

温玉的神色转化地异常迅速，继而平静，风过无痕。　

“……说下去。”等了等，温玉终于开口，声调平缓无波。　

东方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所担心的，是太后通过刀传去的那一份诏书，你本想在事情通知北言冰。让他因势利导，安太后之心。他此番不听劝告，自然会引起诸侯们地讨伐——一旦众诸侯倒戈，以北言冰的性格，一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双方大起争执，到时候，为数不多的保皇派自然也会有所行动，再加上佳敏公主的参与。这一场会议之后。北滨国将陷入内乱，而这场内乱的最后赢家，也许是太后，也许是东方明。但一定不是北言冰。这是你的想法，对不对？”　

温玉没有应声，但沉默本身，便代表了认同。　

“照理说。事情本应该这么发展，但是……如果，诏书改了呢？”东方焰顿了顿，果然见到温玉探寻地望了过来。　

“那份诏书。我已经在上面加了几个字。拿出来也没有效用　了。”东方焰老实地说到：“所以，现在北言冰确实会遇到麻烦，但是你担心的北滨国内乱。暂时还不会发生。”　

“你修改了诏书？”温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别忘记了。我的模仿能力可是超强的——四年前地那封信。不一样让人难辨真假吗？”东方焰笑笑，语句轻松地说。　

温玉神色微滞。然后缓缓地重复了一句：“难辨真假。”　

难辨的，并不是字迹的真假。　

也许是东方焰这几日堪称精湛的演技，也许是自己。　

分明是发现了，所以才不会过于惊奇。可明明发现了，为什么还是可以如什么都没发现那般去全心信任她。　

终归，是寂寞了吧，所以明知是一根稻草，还是会牢牢地抓在手　里。

真真假假，谁又能深究？　

“诏书一旦无效，太后一定会派人干涉这次会议，她自然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北言冰显然也不想声张——如果我没有猜错，也许那一众　人，还在留城府衙。”东方焰并不全懂，却也能探知那‘难辨真假’四字地百转千回。只能转开话题，若无其事地，探讨着北言冰的去向。

温玉不语，在得知诏书被改后，他的担忧也略略安定了不少。　

东方焰知道，他对她，还有很多疑问。　

她突然想起那天她答应的话：如果骗了他，就要在骗他地同时，默默地离开。　

可是她不想走。　

因为他也骗了她——甚至那句承诺。也是骗她。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站在长街上，行人从他们身边川息不停，街上骤然增添的卫兵，举着闪亮的刀戟，脚步踏地有声。　

而这些，他们都无暇去感知。只是静默。　

“为什么还是选择拆穿？”当风滑过上空时，温玉淡淡开口：“你可以永远当小唯，如果你是小唯，也许我会尝试着去喜欢一个人。”　

“可你一开始，你知道我不是小唯，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没有失　忆。”东方焰强忍着落寞，反问道：“你又为什么不拆穿？”　

从那天在山洞里，到现在，即使温玉掩饰地如此好，东方焰仍然感觉到：温玉待她的态度，太过于奇怪。　

一个陌生地人，有什么资格去享用他的温柔，他每次说到从前的事情时，总是用那种理所当然地语气说着那些外人不应该知道地东西——他知道她是知道地，所以他只是诉述，从不说明。　

也许前些天还是迷惑，到了昨晚，在寺庙里过夜时，东方焰才终于肯定。　

温玉是知道的！　

东方焰有一个习惯，在温家时就表现出来过——她不爱闻佛香，寺庙地味道，让她近乎晕眩。　

而这一点，小唯是没有说的。　

可是温玉想到了，他对主持说：可不可以借两间后院的厢房，闻不到香烛味道的房间。　

那么自然。　

那么体贴。　

东方焰说不准，自己当时的心情，到底是释然，还是讶异。　

可是更多的，还是落寞。　

温玉情愿接受一个并不存在的、白纸一样的小唯，也不愿意面对真实的东方焰，为什么？　

“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温玉等了很久，却还是回答了：“因为做不到。”　

做不到。　

从小到大，我见过太多人性的阴暗，我见过太多欺骗与利用，即使自己，也在不停地利用欺骗着别人——作为温玉，他是无法去爱的，因为不信，不信自己，也不信别人的纯粹。　

而小唯，小唯是一个空白的存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曾做过，她能给他一个重新相信世人相信情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