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弄(80)

即使，那个人如信任本身一样，是一个虚构出来，飘渺的存在。　

“懦夫。”东方焰低低地说了两字。　

这是他们交谈的最后一句话，再抬头时，温玉已经离开。　

不知何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消失在人海之中。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四顾寻找，只是咬了咬下唇，重复了一句，　“懦夫。”

（八十六）输赢

方焰并没有猜错，北言冰此时确实在留城府衙。　

准确地说，是被软禁在留城府衙。　

府衙外。　

小巷。　

东方焰仰视着高高的墙楼，风吹草动。　

刀是太后那边的人，若是遇到紧急事件，刀一定会第一时间止住北言冰——北言冰此刻一定在里面。　

也不知北言冰发现刀是细作时会是什么心情——还好，他至少还不知道，温玉也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纯粹。　

装作残疾，一方面是为了轻天下之心、躲避北楼的察觉，另一方　面，未尝不是为了赢得北言冰的歉意与信任。　

——温玉自己就是那种心心念念算计别人的人，自然对人缺乏信任感——东方焰懂得。　

可懂得，并不代表可以体谅，可以包容。　

东方焰顺脚狠狠地踢了踢小径上的石块，石头的棱角刺痛了她的脚尖，也撞得白灰粉成的院墙飞起了一阵烟。　

“这样不冷静，可一点也不像你。”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低沉的声　音，没有笑意，却舒爽好听。　

东方焰怔了怔，猝然回头，意外地看到了那个青衫淡雅的男子——西门轩。　

上次甩了他独自离开后，想一想，也有经月未见了。　

西门轩只带了一人，皂衣青帽的小厮打扮，依稀记得，名字唤作钟青。

“你怎么在这里？”最初的惊疑后，东方焰开口问：“难道你一直跟踪我？”　

“谈不上跟踪。”西门轩淡淡回答：“只是查到你地踪迹。却并不是难事——你该知道，身为离国的离王，虽没有掌握兵权，却握有世上最大的情报网络。何况……如你这般颜色出众者……”西门轩说到后面，语句稍稍顿了顿，似乎不想当面赞美她。　

东方焰也没细想，继续问道：“你是为我而来，还是为了其它　事？”　

“都有。”西门轩直认不讳：“你是其一，北言冰也是其一。”

“你的耳目倒是灵动。”东方焰撇撇嘴：“离国也打算干涉北滨国的内政了吗？不怕引火烧身？你应知道。北滨国虽然与东方国年年征　战，它的军队仍然是当世数一数二的。”　

“我没打算插入其中，西离与北滨之间尚隔一个东方国，即使有心吞下。暂时也咽不下去。还是缓缓吧。”西门轩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好像真地在讨论一盘已在嘴边的大餐似的——那么气定神闲、胜券在　握。

“我知道，你在打南诏国的主意。”东方焰不假思索地说：“你想支持地南宫小王爷南宫和，我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可惜。他似乎与东方明达成共识了，不会去领你的情。”　

不知道为何，东方焰突然想挫败西门轩的沉静。　

上次西门轩出现在方府，自然不是巧合。要造成南诏国内乱。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支持南宫和回去复仇，引起南诏国地内乱。身为毗邻和支援者的西离国便可以渔翁得利。　

可是在南宫和抓住自己的时候。她曾亲耳听到南宫和请人去援请东方明——可见这个角色。已经被东方国捷足先登了。　

“东方明有其心，亦无其力。”西门轩不为所动地反驳道：“正如我无法干涉北滨国一样。东方明也无法插手南诏国。”　

因为西离与北滨之间，夹杂着一个东方。而东方与南诏之间，则夹杂着一个西离。　

这几天天下格局动荡，以东方国为尊的时代早已过去，而近期崛起地另一个大国，正是西离。　

双方都是隔靴搔痒，鞭长莫及。　

“所以，现在我们比的是速度，如果东方明先我一步拿到北滨，那么这场比赛，他赢。反之，如果我先他一步拿到南诏，则是我赢。”西门轩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天下错综复杂的芜繁关系，在他地口中，如同童稚地玩笑。　

“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东方焰撇撇嘴，低低地顶了一句。

“没有如何，只是当我们无法选择自己所处地环境时，至少要在努力这个环境里活得好才是。”西门轩笑笑，望着东方焰，似调侃道：　“不是有一人，在几月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全世界的人都仰视你，匍匐于你吗？怎么现在又这般淡然了？”　

东方焰面色一窘，随即叹息道：“不知道，有时候觉得拥有一个人与拥有全世界差不多。”　

“哦。”西门轩眸底滑过了然：“你是说温玉？”　

“谁说他！”东方焰一听这个名字，便觉得莫名地沮丧：“其实想一想，或许拥有世界，反倒比拥有一个人更简单一些。”　

西门轩笑而不答，不应承也不反驳。　

东方焰抬头，瞥见他俊秀祥静地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又是一阵莫名懊恼，她抿了抿嘴唇，转开话题道：“既然你不打算插手北滨国的内政，那所谓的为北言冰而来，又是怎么回事？”　

“哦，就像东方明千方百计阻止南宫和回国一样，我也要阻止北言冰与太后内讧——纵然不能直接干预，给对方拆台的事情，还是可以干的。”西门轩还是带着一脸笑意，和她说话的语气，忽而变成了长辈哄小孩的柔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