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535)
这个是傅铁衣不说赵瑟也猜得出七八成的。
她“哦”了一声,闭着眼睛道:“我就说嘛,招抚曹秋何这么大的事儿,即便欧阳怜光不能亲自出马,皇帝怎么也不能派那么个初出茅庐小丫头来。原来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力气活儿都让你来干。不好,不好!”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给朝廷问罪的借口了。皇帝现如今拿着王氏叛乱当一棋盘在下,这一年来,已然是连杀了北庭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其余收复大大小小的地方豪强更是无数。没必要去触这个锋锐。”傅铁衣坐在赵瑟身边,穿着纱衣,手中折扇呼拉拉地开合着。
他笑眯眯地道:“再说也没什么不好嘛!正好让你假公济私,还咱们赵夫人一个清白,也免得曹秋何整天地见人就说你始乱终弃,不是东西……”
“哪有?!”饶是赵瑟这样的二皮脸也是招架不住,叫了起来。之后,她脸上红了红,双臂圈住傅铁衣的腰,很是不好意思地道:“阿傅,我和曹秋何的事情……我不是要瞒你的意思啊,只是在晋阳的时候没机会说,后来得了手,又不好意思说。一来二去也就拖了下来。可是,既然我没给你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傅铁衣大笑道:“是曹大那家伙自己说的。去年冬天,我出兵包围莱州跟他对峙。仗打了几个月,他突围出去的时候跟我炫耀来着。”
赵瑟恨得牙根痒痒,悻悻道:“曹大这个大嘴巴,我非撕了他不可!”
傅铁衣便道:“你取他啊,取回来不就随便收拾了么!”
两个人一阵笑闹,葡萄架下上演了好一番龙凤斗。半天,笑声才渐渐止住了。
赵瑟坐起身来,一边披了上纱,一边道:“不过皇帝派你来招这个安也是挺奇怪的。要说就算你和曹老帅以前有些交情,可……晋阳事后,怕是只剩下仇怨了。皇帝难道就不怕你故意坏事么,还是她有意为之?”
傅铁衣仍躺在榻上,侧身枕着手臂。他闻言沉吟半晌,方才缓缓道:“依我看来,晋阳之事的内情,十一应该不会透露出去。”
赵瑟一听脸色就沉了下了,用力拍在傅铁衣胳膊上,怒道:“不要提他!”
对于赵瑟的执拗,傅铁衣也颇为无奈,只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于是一笑置之,扣了赵瑟的手认真与她说话:“当初晋阳之事,内情只有你、我、他,还有陆子周知晓。瑟儿,你再好好想想,当真不曾向曹秋何有所泄露吗?即便是床第之间也没有一两句?”
“哼……”赵瑟翻着眼睛道,“我还能傻到那份上?”
傅铁衣便道:“那我就可以放下心去见曹秋何了。”
赵瑟想了想说:“有一处地方倒是合适,我和曹大偶尔会在那里见面……”
她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瞪圆了眼睛,登时就是在傅铁衣腰臀之间一阵乱拧,大发娇嗔道:“好啊!那么多人里面合着你就觉得我一个是个靠不住的哇!”
傅铁衣着实冤枉,心道:除了你别人也不可能跟曹大有私情啊!
然而赵瑟闹得厉害,他也着实招架不住,只得笑着连声道:“夫人饶命吧……”
“不行!今日一定要与你分说个明白!”
于是,少不得一番赔罪一直赔到了日落西山才算是在赵瑟那里过了关。
三日之后,傅铁衣微服简行,与曹秋何密会于金陵城外一处专作暗倡生意的道观里。于此同时,朝廷钦派的招抚使柳大人与曹氏叛军的谈判也正式展开。
从宣华三十一年李珦称帝,王氏在彭城起兵开始,曹秋何就纠集了曹氏旧部和一大帮东海上的海寇,与扶桑倭寇勾结,一举就占了山东半岛上极为重要的出海口登莱二州。之后与东南沿海的四大海盗团伙一场火并,势力就延伸到了东南沿海,进而常以此为据点袭扰大运河,将朝廷的海运漕运搅得是一团乱麻,朝廷恨不能杀之而后快。而曹秋何这个人偏又十分乖觉,人干着造反的活儿,偏不打造反的旗。并且这家伙敌进我退,敌来我走,敌走我来,打不过就跑,打得过还是要跑的策略贯彻得非常标准。叶十一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干,蹲在运河边上跟个破落户儿较劲。
于是乎,这一年多,曹秋何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大郑运输线上,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而朝廷对曹秋何的袭扰也实在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可偏又分不出兵力来收拾他,只好破财免灾,招安了事。
关于朝廷这种无可奈何的心理,曹秋何当然是一清二楚。曹大何许人也啊?那压根就不跟你客气,谈判桌上漫天要价,那叫一个狮子打开口。
一会儿要粮饷,一会儿要封地。这还都不算啥,抽冷子这家伙就要翻旧账,动不动就提当年河东如何如何,要求皇帝下个罪已诏啥的,给他的死鬼老爹恢复名誉地位,归还河东旧地云云。把招抚使大人柳家的大小姐气得那是一抽一抽,几次掀桌子走人。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答应的条件嘛!给曹文昭平凡昭雪什么的姑且不论,反正曹秋何这厮大约也不是真在乎他那老爹的身后名,可河东怎么可能让他染指?你说以前河东是谁的那没用,现在的河东可是永安君的大后方!
“你曹秋何提这种条件不是存心捣蛋是什么?那要说耍赖,我还说河东是大郑十万里锦绣山河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呢?轮得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吗?”
最后,柳大小姐谈急了,不顾淑女风范跳起来指着曹秋何的鼻子一顿大骂,骂完她一甩袖子,走了,留下与会双方代表面面相觑。霎那间,大江两岸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