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259)
南司月,看见什么了?
下午的噩梦再次纷至沓来,拨开浓稠的黑暗,南司月对此生已经恍然。
他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幻。
他到底是南司月,江南的难忘,还是,还是大属的帝国元帅,一千年前叱咤风云的神族领袖?此时的他,漫步在布满火海和血泊大殿,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有一个地倒下,他们垂死时,都会用一种鄙夷责难的目光看着他,他在这样凌厉如刀的目光中,麻木地穿行着,裤脚被血染成了黑色,手抬起时,那弥漫在掌心的,也全是淅淅沥沥的血。
火焰在他身后腾起,地面突然猛地动摇起来,所有人都在嚎哭,他转头,只见神族那引以为傲、高耸入云的天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长鸣,轰然倒塌。
哀号声渐大,好像响在身后。
南司月猝然转身,却见到满目的人,那些曾在高台下,冲他欢呼,为他呐喊,那些无比崇拜着他的人们,此时,相互搀扶着,身上带着或大或小的伤痕,有的没有了四肢,有的,连脸都没有了一半,他们一步一步地逼过来,还是用那种凌厉的,比世上所有的匕首都锋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脸。
“你为什么要背弃我们!”
“我们那么信任你!”
“南司狐,你是罪人!你是神族的罪人!你背负了这么多条枉死的性命!”
“神族三千年的基业,就是毁在你手里!”
……
“罪人!”
“罪人!”
南司月颓然地后退,后脚跟突然踩空,他重重地跌了下去,而下面,怒江的水,雷鸣般,轰隆轰隆,用它冰冷而宏大的流水。瞬间裹住了他。
就这样,一直一直地跌落,跌落怒江江底,再也不愿醒来。
云出一刻不停地为他擦汗,可南司月的体温却越来越高,她已经将篝火全部踩熄了,又褪去了他外面的衣服,只剩下里面月白色的里衫,然而,只是里衫,也很快被汗水侵湿,湿漉漉的,好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云出几乎没有犹疑,将南司月小心地扶起来,将他最后一件里衫也脱下,再用自己的外衣,将他身上的汗水全部擦净,夜色朦胧,篝火已黯,只余下伶仃的火星,隐隐约约地勾画着他的轮廓,她隔着衣服,曾被他的手握住,紧贴过的胸口,就这样,暴露在冰冷的夜色下,无星无月,四野无声。
云出将他重新抱进怀里,冷不丁地想起那次有点乌龙的争吵,心中终于相信他的话。
他真的不瘦。
均匀修长的身躯,仿佛杰出的宫廷画师,用毕生心血,描下的最流畅的笔触,每个起伏转折,都无可挑剔,韧长好看的肌肉,隐在平滑如脂玉的肌肤下,除了力量,再也不显露分毫,而胸口,那株苜蓿花模样的印记……
134第三卷 烟雨江南 (四十三)围困(3)
云出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印记一次,只是上次形势匆忙,她急着脱身,根本没有时间细看,此刻,他便在她的怀里,头一低,便能见到那一株淡紫色的苜蓿花,那么精巧,几乎不像胎记,而是谁,用匕首一点一点雕刻而出的图腾。
情为刀,无悔为刃。
从那刀尖渗出的血,正是那人心中最热最热的一滴。
云出久久地凝视着,即便夜晚的黑纱遮掩了她的眼,她仍然能看得那么清楚,一如,上一次,上上一次,怒江边,看到时的模样。
她的指尖一点点地临摹上去,小心地触摸着他胸口的花纹,心潮涌动,眼眶湿润,云出蓦然回头,遥望着黑暗遮蔽的丛林深处,泪终于涌了出来。
那边,确实应该有一条河,河边,是铺天盖地的苜蓿,迎着风,阵阵而舞。
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的男子,唇角噙笑,眼神骄傲而飞扬,像正午炽烈的阳光。
“小姐,你惊到了我的马。”他说。
那时候的她,在想些什么。
夜玄说,“那个人,便是南司狐。”
“你不能去,你更不能接近他!”
……
“傻瓜,你早已经不是我的女奴了。你自由了。”
“她是云焰,是我的……爱人。”
……
“云焰,你爱上他了吗?”夜玄一身黑衣,冷冷地问。
“怎么会,我只爱你啊。”她含笑回答,回眸时,笑容顿敛。
……
“南司狐,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放了夜玄!我就任你处置!”
……
“除了算计,你可曾爱过我?”
……
翻卷的怒江水,比南司狐更加冰冷,然而,再冷,也冷不过她此时的心魄。
云出呆呆地坐在那里,怀里依旧是南司月烫得吓人的身躯,神思恍惚,唯有紧紧地,紧紧地拥着他,方能抵御心底撕心裂肺般的痛。
痛得无法呼吸。
周身,也如南司月一样,燥热难当,恨不得将这这幅身躯全部抛弃,将自己放逐,放逐到没有边际的水夜里,不要再醒来。
可是……怀中的他呢?
如果她不再醒来,南司月怎么办?
这个问题如闪电般窜入她的脑海中,让她激灵地醒过神来。
纵然前一世,她便是云焰。
那又如何!
此生,此世,她只是云出!
她不管云焰爱过谁,负过谁,她只想跟随自己的心,不需要为前世还债,不需要再去承受前世留下来的林林种种!
至少,此时,她只要南司月醒来!
云出使劲地摇了摇头,心里默念三声,“我是云出!”然后,使劲地睁开眼,将南司月扶起来,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你不要晕了,醒过来,你梦里的景象都不是真的!那只是记忆,那只是南司狐的记忆!”
南司月却始终双眼紧闭,他的身体没有方才那么热了,可温度却迅速地降了下去,将死一般,很快,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