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369)
此生,从未像此时这样累过。
也从未像此时这样平静过。
既已决定共死,还有什么不可抛弃?
住的地方,依旧是上次的客栈,可喜的是,当初那个老板竟然还认得他,也怪不得老板的记忆力好,实在是上次南司月太过醒目,让众人的记忆太过深刻。
见到南司月,老板很是开心,上次只知道他们是私奔出来的,如今看来,似乎已经在一起了。
“夫人怎么了?”店小二一面收拾房间,一面看着始终被南司月抱在怀里的云出,小心翼翼地问。
“风寒。”南司月淡淡道,“可不可以熬一点补汤端上来。”
说着,他几乎将身上所有的银票都递了过去,然后,在店小二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认真地说,“要最好的,适合——产后服用的。”
店小二‘哦’了一声,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拿着银子便跑开了。
合上门,南司月将云出小心的放在床上,用毛巾擦净她脸上的汗,想为她换一件衣服,才恍然并没有多余的衣裳给她。南司月自嘲地笑笑,琢磨着等会让店小二帮忙置办,他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离开的。
哪怕她睡着了,并不理他,只是这样躺在他身边,也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
云出这次睡了很久,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过后。
屋里亮着灯,橘黄色的,朦胧至极的光晕,将这桌椅屋梁,都照的无比温暖,像蒙了一层轻纱似的。
云出睁开眼,怔怔地看了一会床顶,然后侧身,便看见南司月站在桌边,正弯腰将一个瓦罐里的热汤缓缓地倒进碗里。
她有点懵懂,眸子里那种晶亮的色彩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南司月已经装好了一碗汤,正转过身,正好迎上了云出困惑的目光。
“怎么了?”他微微一笑,暖暖地问。
那样祥和的笑容与语气,便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两个相守很久的人,在一个凌晨,她醒来,看见他在准备早餐——那么自然亲切,如岁月般平淡而隽永。
云出愣了愣,然后,也微微一笑,“司月,我们在哪呢?”
“乌镇。”南司月这样回答她,人已经走到了床边,半蹲下来,用汤勺舀着热汤,哄孩子般劝道,“先什么都不要问,喝汤。”
他不知道此时的云出,到底是真还是假。
也更怕,她会问起远方。
云出眼中的困惑愈来愈浓,可她什么都没问,只是乖顺地欠过身,张着唇,一口一口地将南司月已经吹冷了的汤啜了进去。
待喝了一半,云出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和优美的唇,南司月看上去很憔悴,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黑色,好像没有休息好似的,可是面上始终带着笑,和煦而清淡的笑,让人安心。
“司月,你瘦了。”云出看了一会,她的手小心地抚上他的脸颊,指腹摩挲,终于怔怔地冒出一句话来,“这半年,你在哪呢?”
南司月闻言,喉咙顿时哽住。
这才是真得云出吧,温暖的、细碎的,心中明明有太多疑问,却努力装成云淡风轻的她。
“在一个叫做山角村的地方。”南司月勉力让自己的声音一如当初,含笑如旧。
“你的声音变了。”云出说。
“嗯,因为有段时间发烧。”南司月和声道,“大概是伤到了嗓子。”
“很严重吧?”云出的小脸上皱着担忧,巴巴地望着他,“会不会很难受?”
南司月轻轻摇头,“还好。”
“你说谎,嗓子都烧坏了,一定很难受。”云出撅嘴,好像她此时已经感同身受了一样。
“真的还好,即便是不舒服,因为知道自己有知觉,知道还与你在同一片天空下,知道有朝一日还能再回到你身边,我只会觉得庆幸,又怎会难受?”南司月略略靠近一些,曲起手指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更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云出这才将皱起的眉头略略舒展了一些,手依旧停在南司月的脸上,不舍得放开,心里却一片涩然。
从前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何时起,脸上也染了风尘,疲倦入骨?
纵然依旧清贵绝尘,却再也没有挥袖转身,不理俗世的洒脱与清逸。
他终究被她所累。
“说说山角村吧。”她极快的转开话题,倚着枕头,一面盯着他,一面问。
“嗯,山角村在圣山底下,那里四面峭壁,可是景致极美,在那里,晚上的月亮很大很明亮,好像从山涧里升起似的,晶莹透亮,比世间最美的玉璧还要美,到了晚上,听不到人声,只听见泉水叮叮咚咚地响,风吹动着树林草丛,沙沙的,可是并不嘈杂,非常静谧,好像时光在那里静止了一样。”
云出听得悠然神往。
“那里的人也很淳朴,千百年来,只是一如既往的男耕女织,没有特权,没有领土之争,人人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那里的人都过得很快乐吧?”云出问。
“嗯,如果你知足,大概会快乐吧。可是山角村真的太小太小,小到如果将你的一生停在那里,会是一件无比乏味的事情,所以,很多年轻人其实并不快乐,他们想去更广阔的天地去,事实上,也有很多人出去了。”
“你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吗?”
“嗯,一起出来的。”南司月垂眸,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缓缓道,“不过,也只有我一个人出来了。”
云出不解的看着他,南司月却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路太长,或者很艰难?”她用了另一个措辞。
“是很长,长到你难以想象。”南司月抬起头,冲着她微微一笑,将那一路的噩梦,全部深深地藏入这足可化开冰山的笑容里,“可是那里的壁画很漂亮,历经千年,始终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