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127)
夏沐烜听得又惊又怒,一掌拍在案上,冷凝了视线扫过地上跪着的一众宫人:“这么多人看顾一人还能出事,简直废物,统统拉出去斩了才好!”
夏沐烜震怒下的怒气是惊人的,一众宫人吓得嘤嘤直哭,又是求情又是磕头请罪。
我不忍心,劝道:“皇上此刻追究他们的过失,也于事无补啊。到底婉容为何小产,总要查了才明白。”说到这儿,恰好闻得内殿有女子的哭声传来,猜想应该是陈思燕醒了,就道:“婉容大约已经醒了,皇上要不要先去陪陪她?想来她闻得孩子没了,必定伤心。”
杨卉嗤笑:“皇后真菩萨心肠,连对昭纯宫的一众下人,都能格外施恩。然而此番关系皇嗣,当宁枉勿纵才是。何况真要论起来,此番婉容小产,也有他们看顾不力的过失在里头。”
很难得的,竹息这回居然开口帮了我。
她望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正色道:“皇后所言有理。老奴也以为,要惩治这些个办事不力的,确如不必急在一时。到底婉容这胎落得蹊跷,有些细枝末节,总要问过他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
第七十二章
竹息一番话说得不可谓不公道,然而我也没忘记她是谁的人,于是默默。
杨卉却还不肯罢休,急迫道:“皇上,未免夜长梦多,总是先查清楚的好,免得给贼人时机逃脱了。”
夏沐烜失子,本就在气头上,杨卉却还一个劲在他耳边聒噪,夏沐烜想也听得烦躁,冷冷一眼瞪过去。
只一眼,就望得杨卉呆在那里,讪讪一笑后再不敢多嘴。
如此再无人敢说话,夏沐烜嘱咐印寿海几句后,就让众人散了。
回到静德宫,手脚发凉,身上却反而一个劲地冒汗。
净雯怕我着凉染病,赶紧帮我换上寝衣,捧了炭炉到我脚边,又往我手里塞了杯参茶:“这样的天气,风里来回走两遭,便是身子骨结实的也受不了,太后委实——”
她很少露出这样焦躁的样子来。
我以眼神安慰她:“不妨事,喝杯茶出层汗就行了。”
净雯叹气,又殷切切望着我:“娘娘可不能不当心。”
我被她那样子逗得笑了:“知道了,不会不当心的。”
喝完参茶上床睡下,净雯犹不放心,干脆在我床边打了个地铺,唯恐我夜里出一丁半点的岔子。
陈思燕失去的是一个已经初成型的男胎,夏沐烜听闻后自然伤心,又兼先前听陆毓庭说,陈氏此番小产,是受惊吓或误服阴损之物的缘故,少不得让审刑司力查到底。
隔日贤妃德妃来看我,见了我的脸色,二人异口同声问:“怎的脸色这样差?”
我苦笑:“大约是昨夜吹了风,着凉了。”
贤妃问:“宣太医瞧过没有?”
我无所谓地摇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且太医过来看诊,少不得又要费上大半日功夫,我只烦那一套望闻问切。”
贤妃听得直摇头:“这是什么话,讳疾忌医么?多大的人了?”
德妃很难得地附和:“病向浅中医,虽说只是小毛病,然而也确该当心的。”
贤妃方要唤方合去请太医,我笑着拦住她:“二位姐姐的金玉良言,我都记下了。待会儿等咱们说完话,再宣太医过来也不迟,不急这一时半刻。”
贤妃知道我最是说一不二,于是只好作罢。
德妃就娴静了神情点点头。
闲聊间,就提到了陈氏小产一事。
我顺道将杨卉昨夜在静德宫那一番作为说了,贤妃听得直皱眉:“她是太跋扈了,简直不正常。”
我拿小银勺子一点点搅动杯子里的茶水,口中道:“姐姐跟我想到了一处。且昨夜我瞧杨卉的神色,听她那语气,似乎是真的急切,也仿佛笃定了能拖我下水。倒是竹息一反常态,不曾咬着不放。”
德妃道:“既然有意栽赃你,必然是做戏做全套,大约她老人家也不在乎多等几日。”
贤妃冷笑:“杨卉是过于急切了。至于竹息,她一贯是个心思深的,你要当心。”
我端起茶盏来喝一口,一口下去,那甘甜温暖的滋味流淌到肺腑,再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心都暖洋洋的。
我以眼神示意贤妃德妃不必担心,淡淡道:“她们有她们的张良计,我自然也有我的过墙梯,只看谁比谁厉害吧。”
这话说完不过一日。
隔天一早,竹息亲自过来我宫里,容色正正向我道:“奴婢奉太后旨意,请皇后过去颐宁宫问话。”
我微微扬起眉毛问:“敢问姑姑,不知太后召见,是为了什么事?”
竹息神色不该:“此事奴婢尚不清楚,烦劳皇后快快随奴婢走一遭。”
她那一脸肃容是很少见的,我只作觉察不出什么异样,接过来秋覃捧着的披帛披上肩,由净雯扶着出去。
我到颐宁宫时,贤妃德妃已经到了,杨卉良妃傍在太后身侧,连陈思燕、赵茹娥、邢淑芬、余珍等一众低位妃嫔居然也在。
看来是要三堂会审呢。
意外的,夏沐烜竟然不在,想必是还在早朝的缘故。
彼时太后坐于正殿凤椅上,双手交叠,拄一柄鎏金凤首赤金手杖,那份气势,几乎压得殿内一众妃嫔连大气也不敢喘。
这柄金手杖我还是头一回见太后带在身边,心下明白,太后这回是预备动真格了。
于是神色如常进殿去。
太后的视线从始至终不离我,待我走近了,她才凝眸正色问:“皇后,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