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纪事(75)
“顾娘子过谦了,这教我如何再有脸面求以他事?”
顾清稚敏锐听出其意,忙问:“还有甚么是我可以为王妃分忧的么?”
陈氏拍她手背,拽她坐下。
微倾身子,她道:“王爷如今膝下只这一骨血,有一点小恙都能让我们提心吊胆,闻得娘子于小儿病上甚有钻研,还请娘子日后多来王府,若是我不在,我唤这孩子的大伴来侍奉,娘子有什么要搭把手的尽管吩咐他便是了。”
“冯保,快来见过顾大夫。”陈氏说罢,挥手命不远处一个跪了半日的内侍过来,待后者疾步趋至,指向他与顾清稚道:“这冯公公被宫里派来裕王府当差,我见皇孙乐意亲近他,被他哄得不哭也不闹,就令他做皇孙的大伴,白日里都由他带着皇孙耍玩,娘子有甚么需要帮忙即可唤他。”
“是。”
“顾娘子先在此处稍坐,我再带着皇孙去前厅看看裕王。”
陈氏前脚一走,后脚冯保忽然扑通向清稚一跪,她尚未来得及回过身,即听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奴婢对不起顾大夫,让您上回遇到如此难堪,都是奴婢之过。”
顾清稚顿觉今日被跪得未免过于频繁了些。
心里叹口气,她弯下腰,和颜悦色地看他:“冯大伴言重了,此事都是那无赖蓄意挑衅,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若非奴婢,顾大夫也不会陷入那险境里。”
“天下百姓甚众,谁能保证个个都是如冯大伴一般性子纯良的?遇上个把奸险之徒也是在所难免,冯大伴宽心,我未曾怪过你,若你不提,我还将那事忘了呢。”
“顾大夫待奴婢仁至义尽,此前哪有人这般和奴婢讲话。”冯保被她强搀起,被她那双清透杏眸端详得发怔,稍顷反应过来,低下眉头注视地面,“顾大夫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奴婢,奴婢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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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拜访的结果还是和上回如出一辙——虽然这次换了裕王府送来一堆物事。
望着一箱箱礼物又被源源不断抬进府里,顾清稚颇觉无奈。
“相公说这该怎么办?”她望见张居正刚从礼部回家就被这院子里的一大摞赠礼堵住来路,摊手问他。
他掀起袍角跨过:“你必然有了主见,还要来问我的建议作何。”
“相公怎么知道?”
凭你眼睛一发亮,我便知道你有了主意。
将这话咽回,一番斟酌后,张居正换了副措辞:“猜测而已。”复抬目望她:“所以你想如何做?”
“既然是陈妃送的谢礼,虽说无功不受禄,但我确实是立了功,那么坦然笑纳也无甚毛病。而且这又和宫里送来的不一样,陈妃这是出于私交赠我的,所以我想可以随意处置。”
张居正颔首以示赞同,又听出她意:“所以你打算送去给谁?”
“当然是你的好友和那些同僚呀。”顾清稚寻了个凳子坐下,掰着手指和他细数,他便也坐她身旁,听她详说,“高学士得有罢?李侍郎得有罢?殷士儋也要,还有赵贞吉、陈以勤,特别是高拱,这礼可得仔细选好了送去,听说他结发妻子年纪大了,老两口感情这般融洽,可不得挑个他妻子也喜欢的?”
不等他应声,顾清稚起身拂去尘泥:“还有跟我要好的姑娘们,舅母也得有。”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顾清稚才欲拔足,身后顿闻他声音。
“嗯?”
她讶然回身,看他自袖中取出一卷书册。
“你还给我带了礼物?”
“是。”张居正递给她,“给你把这本寻了来。”
她垂眼视去,书封上刻了四字《千金翼方》。
顾清稚惊道:“不是说失传了么?相公从何处得来?”
“本是失传已久,近来翰林院的纂修官又重新刊刻,我一见是药圣孙思邈的著作,想着或许对你有用,就给你求了一本。”张居正淡道,“你若是喜欢,就收了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顾清稚喜上眉梢,若不是还有仆役在院子里来来回回收拾那些礼品,她恨不能当即跳起来去抱他。
将书自他手上接过,她即刻站在原处将其翻开,书页曳动之时,似乎有什么从中掉落。
她眼疾手快地撩裙接住,捧在手心看时,发现竟是一枚雕工精细的洒金珠蕊花钿。
顾清稚装傻:“这是哪里来的?”
张居正淡淡看她:“铺子里买的。”
“是给谁的?”
“还能有谁。”
“我不知道。”
“那人此刻就站我面前。”他仍是安之若素,语调并未稍有变化,“那人昨日盯着裕王妃的发鬓看,她以为没人瞧见。”
其实也并未盯,不过是眼眸露了一瞬的惊艳,便教他记在心里。
“相公为何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让人心动的话呢?”顾清稚强压心中翻涌。
“我怎知。”
他确实不知,或许是因内敛已久,一时并不习惯以外放的方式来表达深藏心底的意动。
“无妨,以后会知道的。”她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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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日不来,我只当你是忘了你舅母呢。”陆姀说归说,面上却无怪责,唤人来给自家甥女端来两盘梅花糕。
顾清稚拈了一块,弯腰喂给她表妹:“阿柔张嘴。”
喂罢抬头冲陆姀笑:“我这不是忙着吗?这一忙完就来看你了,还说我心上没有你?”
“油嘴滑舌。”陆姀嗔道。
“姐姐我还要吃。”二舅家的女儿阿柔津津有味地吃完,又张开小手掌朝顾清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