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纪事(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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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府内,宣城公主朱素媜正与顾清稚同逗小皇孙玩。
“侄儿越长越发伶俐了。”朱素媜捏着朱翊钧柔嫩小脸,哪管他不满地反抗扑腾,“还好生得不像我兄长整日愁眉苦脸的,倒更像李嫂嫂呢,是个漂亮孩子。”
“钧儿,叫姑母。”李氏抱着儿子,示意他喊人。
朱翊钧不认得这陌生面庞,只圆瞪大眼盯着她看,小嘴却不肯张,硬是倔强地不愿喊人。
“噢哟,还有脾气!”公主大乐,“小小年纪就知道甩人脸色瞧了,长大了还得了?”
“还有这位,钧儿师娘会唤了吗?”李氏又指向顾清稚。
清稚大惊,嘴角挂上惶恐,拦道:“使不得!我担当不起皇孙如此称呼。”
不想这回,朱翊钧竟是口齿清晰,张开小嘴,真真切切地喊了声:“师,师……娘。”
“皇孙都这么叫了,七娘就受着罢。”朱素媜掩唇笑道,又捏了把朱翊钧的脸,“这小子自幼就胳膊肘往外拐,连他亲姑母也不认,却独独认你。”
李氏亦笑:“皇孙虽然小,但也知道谁待他好,他就和谁亲。他自出生起大病小恙都是顾大夫帮着照看,这些不独我们记在心里,皇孙也都晓得呢。”
顾清稚心中不知是甚滋味,又瞧着李氏轻抚朱翊钧发顶,似是随口提起:“待皇孙再大些,就该发蒙了。前日听王爷说,欲寻张先生给这孩子讲学,张先生十二岁就中了秀才,想必对幼童读书颇有心得,有他来教导皇孙,皇孙想不成才也难。”
“皇孙天资聪颖,无论谁教都必成大器。”
李氏知是客套话,便不再提,招手唤人端来一盆果子,告退后自个儿给朱翊钧织衣裳去了。
朱素媜终于逮着机会把小侄子抱在膝头耍玩,从盘中拈起一颗花生悬他鼻尖:“钧儿想不想吃?”
朱翊钧虽听不懂,可仍是使劲儿点头。
“不可,皇孙一食花生即过敏。”顾清稚来阻,“公主莫害了他。”
朱素媜方才想起,立即把花生扔回去,歉疚一笑:“我都忘了,还是七娘细致。这要真给皇孙吃进肚里,我今儿是走不出这裕王府的门了。”
她抚上微隆小腹,目光中含着期待,又道:“这以后还得劳烦七娘多多提点我,瞧我这般粗心大意的,可怎么做好母亲。”
顾清稚tຊ应道:“那是自然,不过依我看,最该操心这些事儿的人是驸马。他平日里做个富贵闲人也太舒坦了些,必须得找点活计让他干干,怎好让公主一个人受苦。”
朱素媜俏容不禁笑起来:“还是你会说,到时若他不愿,我得把你搬去和他论理。”
细细端详公主面容,观其肌肤丰润,白里透红,看着在夫家也还顺意。
顾清稚放下心来,不忘打趣:“我可不敢,公主和驸马伉俪情深,我一个外人介入其间恐怕不好吧?”
“我本也以为驸马待我还算过得去,一见了姑父,我才知那才是人间少有!他待我姑母永淳公主那可是如珠似宝,虽说外貌上差了些,起初姑母对他也是颇为不满,一心念着那个高拱高大学士,后来还不是发现了驸马的好,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了么。”
顾清稚顿觉此事有门道,好奇追问:“高学士?”
脑海里冒出高拱那并不敢恭维的脸孔,她不禁露出了深深的怀疑。
看出她的满腹疑惑,朱素媜又重回闺中女儿心性,来了劲儿,噙着笑拍她:“可别瞧那高大学士现在这副模样,二十岁上时端的是英俊潇洒仪容秀丽,直把我姑母盯得五迷三道的,一门心思就想嫁给他。”
“那后来呢?”
“当然是没嫁成,不然如何嫁给我姑父谢诏?”
“那永淳公主不遗憾么?”
“本来是难过了好些年,我那姑父虽与高大学士是同乡,但两人当年的颜容着实是无法相比,这位头顶甚是稀疏,为此还被乡人笑话说秃顶也能做驸马。姑母天天对着那张脸,心里更是放不下她的高大学士,驸马待她再好也无用,后来姑父想出了个法子,把高大学士请来家中用食,姑母隔帘相望,一看待字闺中时心心念念的俊雅少年如今成了个将军肚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立刻释怀,没多久就和姑父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了。”
话音未落,顾清稚顿时捂唇大笑,差点儿没自椅上摔下来:“乐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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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裕王府,顾清稚还不欲归家。
近来听闻浙江淳安知县海瑞携家小至京任吏部主事,李时珍与此同时寄了封信过来,言道其与海瑞相识,他家妻女体弱多病,尤其是妻子思虑甚重而伤了身子,如能看看是最好。
他在信中未提及原因,但顾清稚亦能猜到,传闻中海瑞铁面无私不近人情,一心系于百姓,势必对妻儿就少了关爱,平日疏忽是在所难免。
打听得海家赁一小屋于南锣鼓巷居住,顾清稚便唤了辆马车过去,行至半道时,前方忽然有人群聚集,似乎是在围观甚么。
“这位娘子,前头有个疯汉阻路,不若换道罢?”车夫道。
“依你。”
车马掉头回转间,数个行人议论飘至:“这汉子真是失心疯了,拿铁钉贯自个儿耳朵,不是疯子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