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金砖(6)+番外
有点苦恼地看着他偏转过头来直视我的目光,他是诚恳的,而且——认真。
我立刻知道自己不能说出真实想法:身旁这个人现在是作为一个“男人”在向我提出要求。
“不,你当然可以。”告诉自己尽量保持平静。
在他眼光乍然闪亮的一刻,我近乎残酷地又掷出一句:“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唇边尚未展开的笑容就此凝住。瞪视我半晌,才转过去发动车子:“系好安全带,我送你回去。”
不讶异他的不追问,以他的高智商,当然明白我要说出一个名字太容易了,那他又何必自寻难堪?
贰
又是星期三,照例去社里交稿,拎着新稿件回家,天又变冷了,已经看得见口中呼出的白雾。
我搓着微僵的双手,埋首走着,脑中回想着刚刚接到的电话——
“你和小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他今天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
如我所料,这几天他一定很烦地反复想过。唉,到底年轻气盛,太坦率也太草率。
“那你怎么回答他?”
“还能说什么?你自己的状态就摆在那里,我想掰也掰不出来啊。”
那就糟糕了。不过不怕,当时就已经给自己留了退路:有喜欢的人跟有男友毕竟不同。
我当然知道齐小弟不会轻易相信;只是被萍这样质问——
“你在生气吗,萍?”
“我?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好不好。还不是伯文说这几天奶奶总问小伟怎么了,很不对劲的样子。我想多少和你有关,所以——”
“哦,我知道了。”
“那你——”
“你也说了,这是两个人的事。”
“望华,小伟这次好象真的很认真。”
“嗯,我知道你这个嫂子疼他。”
“那你不生我的气吧?”
“放心,”我笑出来,“要气也就一个下午。”
“哦。”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这个萍,一直就是这种直性子,除了工作时会表现出心思缜密的一面,平时总是心到口到,也不怕伤到人;不过,我最欣赏的也就是她的直率,这样的相处是最简单、最轻松的。
至于齐小弟,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的。
“望华。”
啊,是妈。
“妈,怎么不进楼里等?”边说边上楼开门。
“前两天给你打电话,一直也没人接。”
“我在赶稿,把电话线拔了。”放下包,我转进厨房。
“上星期我碰到叶帆了,他说你们前一阵儿同学聚会了?”接过我端出来的茶却不喝,随手搁在一旁的茶几上,妈只一味探问。
“嗯。”不想多说,我拉把椅子坐下,开始剥豆角。
“大学的?”妈也伸手帮忙。
“中学的。”
绿色的碎屑卡在指缝里,不舒服。
我知道妈想问什么,没错,同学会上确实有事发生,但我不想提——晚饭还没吃,破坏了气氛对谁都不好。
晚饭后,送走妈,想起纸巾刚用完,于是独自晃到家附近的7-11。
经过那列货架,不经意瞟到那个曾经熟悉的品牌,让我不仅又想起那天的聚会——
曾经喜欢过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聚会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那次对齐小弟撒谎而一语成谶?
是我的初恋情人。
中学时的恋情,单纯唯美,双方都是全心投入,如果没有家里发生的变故,今天的我也许已经是一个平凡而快乐的小妇人了。
分手,因为我的改变,也因为他迁入异地的学校;虽然刻骨铭心的感情必然地造成了痛苦,但分离还是成了不容置疑的事实。
再见到他,仍会激动,但没有悔恨或心动的情绪;尤其在听说了他在那个城市已有了美丽的妻女之后,心里剩下的,是释怀后的云淡风轻。
许多同学在知道我仍是单身时,也不顾对方会尴尬,断言是因为我还没忘情于他。
对旁人的玩笑可以不理,可另一个当事人抱歉的表情却令我有点受不了。拉了一个中学时的好友讨饶:“拜托,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我只是现在刚好没有男朋友好不好?”
“谁叫你当初对他好到让我们一群男生想扁他的地步?你知不知道后来你提出分手连带打击了一批少男对爱情美好的憧憬?”
居然就似真似假地砸给我一堆抱怨。
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地他好,我自认这没什么不对;就象不是每对情侣最后都成眷属一样正常。
女人年纪大了就是有这样的麻烦:很多人都见不得你一个人孤魂野鬼似地晃来晃去。比如眼前这个用一脸“你到底要不要结帐啊”的表情瞪着我的收银员。
现在还在外面奔波的人真是太惨了,这种天气会冻死人的。
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暖意让我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受那份罪。
脱了大衣,沏上一杯绿茶,夹起资料袋,一屁股坐进书桌前的掌形皮椅,舒服啊,还是家里好。
翻开舒尔曼的《芦苇尖上》,不消半刻,书中诡异而吸引人的氛围马上围裹住我。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几乎吓得跳起来,伸手去扶椅背,却因为打滑而趔趄。
“喂,你好?”边揉着磕到的膝盖边拎起话筒。
“望华吗?我叔伟。”淡淡柔柔的嗓音顺着电话线搔弄我的耳朵。
完了,我心中暗叫一声:称呼上少了个“姐”字,让我直觉危险——
“有事吗?”
“上回你帮忙翻译的那份设计成功了,想庆祝一下。”他仍一派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