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红颜醉(102)+番外
很想抚平那眉间的担忧,那嘴角的不悦,然而现在的我,却是无能为力。
不能为他分担什么……
但至少此刻,我可以照顾受伤的他,帮他服药,为他换衣。
长长的回廊,弯弯曲曲,无休无止,似没有个尽头。回廊的一侧是一池清水,栽种着无边的荷叶,堤岸斜插着细柳,柳枝随风流转,拂过水面,掀起一道道涟漪。
一袭白衣,沿着回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很久很久都没有碰上一个人。
这是哪里?
剑眉微蹙,容攸然不时停下来观察周遭景物,总觉得有几分熟识。
似曾在哪见过。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困在这漫长的回廊中,走不到头。不经意间抬头,远远的一座红白相间的宫殿,坐落在湖光山色之中。
——未央宫。
攸然大惊,那里竟是母后居住的未央宫。十岁之后,自己搬出未央,入住太子东宫,便极少回来过。十年岁月,遗忘了多少儿时的欢乐,肩上担负起多少帝王的职责,没想到一回首,一抬头,脚步已将自己带回未央。
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攸然不愿去想,这一刻他满脑子都是少年时代稚嫩青涩的言行举止,是爹娘膝前的软语承欢。
殿门前,士兵层层把守着,盔甲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着熠熠光彩,殿门庄严大气,与那泛着寒光的兵器交相辉映。攸然不禁伸手遮挡这刺眼的光泽。
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不再上前。
近情情怯呵!
迈过那道殿门,便是前院宽阔的草坪。还记得庭院里的梨树飘着雪色的花瓣,桃树挂着殷红的果实,桂树弥漫八月的香甜,梅树映着腊月的寒霜。一年四季,景色轮番变幻,没有一处空白,也没有一处是闲置的。
母后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是坐在竹椅上晒着太阳和宫女闲聊,还是陪着父皇看那些奏章?是在树下浇水,还是在溪边葬花?
思及此,攸然迫不及待地上前,对着士兵道,开门。
没有任何反映。
那些士兵注视着前方,眼中连一丝情绪都没有激起,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这么一个人。
怎么回事?
攸然怒声喝道,开门。
依旧是没有回应。
他甩了甩衣袖,径直走过去,也没遭受丝毫阻挡,甚至是那扇紧闭着的殿门,也没有阻挡下他的步子。
等到回过神来时,他已置身于那偌大的庭院之中。
怎么会……
攸然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往常无异,又不全似往常。
去触摸那粗糙的树干,手心碰触到的,是一片虚无。
怎么会……怎么会……
我是死了么?
眼眸中闪过一道似喜似悲的光芒,这个世上,他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无法放下,也不能放下。这么轻易死了,他不甘心……不甘心呵……
朝那未央殿大步走去,无论生死与否,他都要去见一见母后,看一眼自己曾经生活过数十年的地方。
……变了许多。
殿前的亭台没有记忆中的那般精美,栽种的草木显得单调寂寥,连那林子里休息时浅酌用的石桌石椅也不见了。这未央宫不复昔日的美轮美奂,却生生多出一份大气磅礴。
是的,是未曾见过的磅礴气势。
那红色的瓦,红的耀眼,那白色的墙,白的素净,没有一丝多余的色泽,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摆设。所有的气息,都是冷硬而苍凉的。
不对,这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未央宫。
但这确确实实是未央宫。
笙歌散,月未央,夜阑珊。
身后传来殿门缓缓开启的吱呀声,而后一阵脚步声,搅乱了这一份清净。
混乱而齐整的脚步声。
攸然回头,迎面而来一群人,打头的男子锦袍玉冠,那身形,远看去,几分相识。
直到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攸然惊骇地发觉,男子有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所不同的是,男子的神情中,有着他没有的成熟与沧桑。
他是谁?
为什么能出入未央宫?
从男子的穿着和身后跟随的人群能略略断定,此人绝非普通之人。
见人群朝着正殿走人,攸然没有犹豫,迅速跟上。
既然别人都看不见自己,那么跟过去看看,也没什么罢!?
走入未央殿,里头的陈设果然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朴实的家具,没有过多的雕饰,唯有窗栏处浅绿色帘布,随风而荡,飘摇间更添了几分女子闺阁的娇柔。
“皇后呢?”锦袍男子厉声问道。
水晶帘幕后盈盈走出一个宫女,对男子行了个礼道,“陛下,皇后身体不适,还未起来……”
陛下?那人竟是陛下!
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了出来,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活在一个不曾知晓的世界中。
说不出口的滋味,盘绕在心头,攸然尾随那皇上往后头走去,身后的侍从尽数留下。
卷二 笙歌散后酒初醒 第一百十九章
柳色的帷幔,顺着床栏垂下,柔柔铺洒一地,窗外清风徐徐,带着三秋桂香,盈满一室。
宫女悄然退下,屋内只剩下皇上,帷幔后那较弱的身形,和不为人所觉的攸然。
不用多想便知道,那层层叠叠的帷幔之后,躺着的是皇后。
男子没有拉开帷幔,一直静静伫立在床前,久久不语。
“是谁在外边?”
一声低吟,婉转清愁,带着三分娇柔七分虚弱。
病入膏肓的虚弱。
攸然一怔,宫女说皇后不适,他以为是小毛小病,怎想到这皇后的气息紊乱急促,怕是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