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的美食打卡日常(143)
走近了,许三七才闻见屋内有淡淡酒气,她落座,让侍女将她带的东西取来。
一道凉拌熟牛肉,一碟八臭盐酥花生,一盘辣拌猪耳,于桌上一一排开,辣臭味扑鼻,勾得人口齿生津,徐庐微微支起身子,轻咳了一声,朝一旁的陈奇挥了挥衣袖。
“夫子,昨儿已经开过一坛了.....”陈奇诺诺道。
徐庐瞪了自己这个木讷弟子一眼,斥道:“既是来了客,怎能不以好酒相待?”
陈奇别无他法,只好悄声吩咐侍从,起一坛清爽些的果子酒送上来。
“你昨日来,是为沈家事?”徐庐捻了一粒花生丢进嘴里,语气平平。
昨儿她见完沈家那几个小子,当下便托了陈奇给自个儿带话,徐庐自然以为她是为这事儿来的。
侍从将釉色葱青的葫芦执壶端上桌,些许热气从温碗里溢散而出,浅口的酒碗两指可圈,酒液没入其中,白瓷碗壁洇上了泛青的酒色。
“沈家之事,承蒙您庇佑。”许三七将碗中果酒一饮而尽,端正道:“但我昨日是为木兰的事来的。”
徐庐顿了顿,而后笑了两声,酒碗抵在唇边,他道:“这话听着新鲜,拜在我门下的弟子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他们的族亲大多深觉自个儿才是最知晓他们的人,如昨日这般找上门来问我的,你倒是头一个。”
“夫子觉得冒犯?”
徐庐没答,夹了一筷子牛肉入口,肉片质嫩爽滑,麻辣鲜臭,颇合他心意,相比之下,手中浅口的酒碗他就有些看不顺眼了。
她带着这些下酒菜来,只不过想问几件有关她妹妹的事,徐庐就算有意为难于她,也实在难昧着良心说冒犯。
“你怎得不亲自去问她,老夫向来是不过问这些小事的。”他道。
许三七对这问话早有料想,但要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困窘。
酒碗满了又空,她深吸了一口气,字正腔圆道:“我不敢问。”
以木兰的性子,问不问得出来暂且不说,许三七更怕她会因这一问而有所顾忌。
屋内因这简短的一句回话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徐庐问:“你怕她病急乱投医?”
在一旁的陈奇虽然听懂了两人的言下之意,但还是克制不住眉角跳了跳。
那一瞬的不言语,他们下意识想的大抵都是同一个不敢。
“只要不违八常,她做什么我都觉得好,但我也盼她不必被世事裹挟,只做她想做的。”许三七说。
故而她先来找了徐庐。
这事儿问不好,她自己也会成为裹挟木兰的一部分,这是许三七不愿看到的。
酒盏落于四方桌上磕出一声重响,鹤发老人一改闲散,直起身子百感交集地看向对坐的年轻人,随即又大笑出声:
“不被裹挟?哈哈...好一个不被裹挟!”
许三七估摸着他是在笑自己狂妄,她挠了挠脸侧,又听见对方似是带着些畅快心绪地问:“你想问什么?”
她顿了顿,斟酌后缓缓开口:“两月后木兰曾同我说不再去武馆,我原以为她是忧心家中拿不出银钱交束脩,眼下看来,似乎不尽然?”
徐庐吃了一口菜,瞥了一眼席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弟子,淡淡道:“老夫门下不收无用之人。”
“可您也不是真的想放她归家。”许三七看得出来,这位夫子其实对门下弟子很看重。
“武子修习不全然修于馆内,想必你已经见过我门下那几个了,世家之人皆以雅士自居,其实都是狗屁,老夫一年到头也瞧不见几道清流,珠子旁侧全是鱼目,木兰性子犟,难免瞧不上他们,可这天下,是容不得一人独行的。”徐庐话间略有些无奈,说到急处,憎恶嫌弃之色全然不加掩饰。
开阳皇室一脉早不知道隐到哪个山头里去了,兵卒和黄金都握在世家门阀手中,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替名门望族效力。
许三七不懂时局,更不晓仕途,她昨日来问,也只是想早做打算。
“您不能为她寻得明珠么?”她问。
“还是那话,老夫门下不收无用的弟子。”徐庐说。
饭要自己吃,路要自己走,他带过许多弟子,可从未向世家引荐过哪一个,有些人生来就不会是一路人,强求也是无益。
“我知晓了。”许三七点头,而后将一封信笺置于桌上,内里二两银票,不多不少,正是木兰往后三月的束脩钱。
收下信筏,徐庐以为这丫头便要告辞了,他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却又听她说——
“那请您告知我,我能做到的事。”
一旁默默垂首不言语的陈奇被这话惊住,猛然抬头看向她。
“你和那些人确有不同。”徐庐也楞了好半晌才意有所指道。
接着,他似是轻叹了口气,启唇:“既是如此,你不若先替她瞧瞧,谁是宝珠,谁是鱼目,兵卒和黄金握于谁手,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夫子......”陈奇恍惚间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又无从开口。
徐庐给他斟了一碗酒,不作应答,转头对许三七说:“木兰为这事也来找过我,有些路,瞧着是崎岖不平,但也并非是十成十的不好走,老夫能告知的是,于沈家,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心生悔意,也未必会毫无退路。”
世家之事,他从不做断言,能说到这份儿上,已算偏帮了。
话将将落下,没等许三七回上半个字,屋檐上便传来两声轻响,山潜从房梁上倒吊下来,提醒她道:“人来了。”
不过两息,门外便响起渐行渐近的侍从的脚步,门扇被拉开,有人黑着脸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