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秋(54)+番外
“迟休。”迟休咬唇,将眼底的落寞隐忍,“我现在,叫迟休。”
“好。”迟全闻言,淡淡点头,“今天我能听你画画吗?”
“嗯。”
自那以后,迟休逐渐寡言,而迟全像是知道什么,也不会轻易起话头,只是默默坐在她身旁。
在迟休高一那年,迟全下半身瘫痪,晚年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因此也没再去二楼陪着迟休,每次来只是在底楼待上一天。
迟全时常感到遗憾,可不久后,破房子又来了一个少年。
他明白,少年是奔迟休而来,便没拦着他。
但迟全来的次数渐渐少了。
迟休最后一次去画室是在高考前。
迟全没在画室里。
她关上门。
再也没去。
-
迟休稍稍仰头,注视着眼前的画作。
这是迟全早年的作品,迟休听他提起过,而这次迟全作品展是他儿子替他办的。
“迟小姐。”一个男人走来朝她笑笑,“我是迟奕,请问你有意愿去看看我父亲吗?”
迟休低睫,思索须臾。
点头。
“好,请跟我来。”
迟休给盛叶和雨声晓发了消息,随后跟着迟奕走出展厅。
她被带到一处别院,迟全正坐在花坛前闭目养神。
迟奕上前:“爸爸,迟小姐来了。”
迟全缓缓睁眼,顺着声音努力偏头。
双鬓已然黄白,眼尾的沟壑堆叠,他被岁月折磨得沧桑。
迟全挤出一抹笑,依旧和蔼。
“小迟啊?”
第28章 (二十八)你有点好看
迟休抿唇:“嗯。”
迟全自顾自地笑起来:“我就说你肯定能成画家吧……”
迟奕冲迟休微微颔首,随后离开。
“这么多年,你也长成大姑娘了。”
迟休手抚上轮椅把手,轻声道:“我带您走走吧。”
“好啊。”
迟全的瞳仁从最开始的棕褐变成如今的灰白,双目依旧无光。
“也不知道那片老城区有没有拆迁。”
“没有。”
“哈哈,是吗?那我得抽空回去看看。”
迟休垂睫:“你又看不到。”
迟全沉默两秒,又笑道:“我能听到。”
“现在是三月,再等一段时间,木香花就该开了。”
“嗯。”
迟全稍稍偏头。
“小迟。”
“嗯。”
“你替我――”迟全一顿,“去看看花还开吗?”
迟休把轮椅停在一处喷泉前,自己站到一边。
“怎么不自己回去看?”
迟全含笑不语。
“老迟……你会走吗?”
“当然。”
迟休闷头,低声喃语:“不能……不走吗……”
迟全淡淡一笑:“你觉着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挺好。”
“我是说心情。”
迟休犹豫道:“很好。”
迟全无奈笑笑,深叹口气。
“一个人走后,他在世间留下的东西,总能让人把断续的悲伤拼凑成思念。”
“可我只希望,你们是在笑声中想起我。”
迟全缓缓阖眼,仿佛又忆起芳华岁月。
“我希望你们能笑着,看日落,看花开。”
“并借此思念我。”
“我喜欢木香。”迟全淡淡仰头,“只要木香开了――”
“我就高兴。”
-
和迟全道别,天色已晚。
迟休点上一支烟咬在唇边,在冬末春始的大街上缓步。
在找到迟宽之前,迟休一度憧憬,迟全会不会是她那失踪的父亲。
可当她知道迟全的来历后,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迟休遇到迟全的那一年,正是迟全失明的第一年。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给迟全带去过什么,印象里,永远只有安静坐在她身后的慈祥老人。
脸上的和蔼笑意丝毫不减。
迟休轻吐着烟,脑海里又回荡起迟奕的话。
“……医生也说时间不长了……”
“他一直说想见你,又怕你不肯来……”
“讲心里话,我很感谢你。”
“如果当年没遇到你,我父亲也不会从那场车祸撑到现在……”
迟休掐掉烟,在路边拦下一辆车返回小区。
走进单元楼电梯,迟休刚准备摁下关门键,韶谌的手忽然拦在门口。
随后走进。
韶谌身上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迟休撇过头,透过镜片看到韶谌发顶的水珠。
“外面下雨了?”迟休出声。
“嗯。”
韶谌一手插兜,神色淡淡。
迟休无意盯了他几秒。
注意到她的目光,韶谌侧过脸好整以暇地看着迟休。
“怎么?看得无法自拔了?”
“……”
迟休无语,收回视线。
但确实。
挺好看的。
尤其是喉结。
高中那会儿,迟休经常被郑连依拉去看他们打篮球。
篮球场外总会围上几圈女生,郑连依拽住迟休拼命往里边挤,迟休不明不白地跟着遭罪。
好不容易在人群前站稳脚,迟休面无表情地推推眼镜,不明白一群人到底在瞎喊什么。
直到。
韶谌手里抱着篮球,站在场边等待上场,不时跟身旁的男生说笑两句。
迟休没能把视线移开。
湛桥一中校服短袖是立领正肩,领口设有三个纽扣。
对面的少年领口解开,露出的锁骨线条蜿蜒至隐没,喉结不时滑动。
迟休那时便觉得,一个男生的喉结也可以很好看。
当然。
仅限韶谌。
电梯抵达九楼,韶谌走出门,迟休抬眸又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