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167)
“我出不去。”傅徵轻声回答。
钟老夫人“嗯”了一声:“所以我才说给你听的。”
傅徵神色微动。
“池子旁边还新建了一个半山亭,亭子底下立了株芭蕉树,再过一个多月,果子就要结出来了。”钟老夫人声音轻和,像是在哄孩子。
傅徵慢慢合上了眼睛:“之前我路过那片池塘时,里面还都是杂草。”
“那想必是前几日刚种上的,”钟老夫人答道,“我听人说,太极宫里的莲花开得也很好。”
傅徵喃喃道:“谢青极什么时候喜欢上莲花了?”
那人的世界里何曾有过赏花这一项内容?
“好像还是西域花师傅来栽的奇种,看着确实和后山湖里的不大一样。”钟老夫人顿了顿,“在北塞时,我总听人说,在西域,莲花有个别称,叫白玛。”
“白玛”二字一出,原本昏昏欲睡的傅徵瞬间清醒。
“白玛?这是真的白玛吗?怎么卖得这么便宜?”胡漠王庭的马集口,祁禛之蹲在一个小摊前,举着一株状若睡莲的干花问道。
“当然是白玛了,你不信,可以去报官!”操着一嘴古怪口音的小贩忿忿不平道。
祁禛之讪讪放下了那看起来非常廉价的干花。
白银瘸着腿跟在他身后:“二哥,白玛是什么?”
“一种高山奇花,”祁禛之回答,“据说能制成要人命的蛊毒。”
“要人命的蛊毒?”白银咋舌,“二哥,那你为什么要找这种东西?”
祁禛之挑了挑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一个筹码在手,自然要多一分稳妥。你难道觉得那‘鬼脸’是什么可信之人吗?”
白银摇头。
祁禛之的嘴里叼着根短短的麦秸:“还记得那姓封的疯子吗?若是咱们能找到白玛,兴许,他就不用再去做那害人的事了。”
白银似懂非懂:“你要帮他?”
“算是。”祁禛之含糊地回答。
两人在马集里转了三圈,一无所获。
当然,祁禛之也没想着自己能在胡漠人的集子里找到只生在西域高山上的奇花,他这么做,是要表现给慕容啸的眼线看——更重要的原因是,人多的地方,好放香鸟。
可是,等了整整一下午,祁禛之也没有收到傅徵的回信。
“昨夜你一个人住在驿舍,有等来那边的音讯吗?”祁禛之边走,边低声问道。
“什么都没有。”白银小声回答。
祁禛之叹了口气,眉梢染上了一丝愁容。
“二哥,你在收到来信后,在回信里写了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回音?”白银不由好奇。
祁禛之顾左右而言他:“你去看看那边那个卖草药的,知不知道上哪儿去找白玛。”
“好。”白银撅着嘴,不大情愿地走了。
等他走远,神出鬼没的慕容啸如期出现在了祁禛之的身后。
“祁二公子,”他微笑道,“所以,你在信里写了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回音?”
祁禛之瞥了慕容啸一眼:“按照慕容兄交代的,询问傅召元现在身处何地。”
“真的?”慕容啸不甚相信。
祁禛之背着手,大步往前走:“假的。”
“哎呀,”慕容啸笑呵呵地追了上去,“傅小五那人,看着似乎不大聪明,其实心思玲珑得很,你若是直截了当地问他,他兴许不会直截了当地回答。”
“那你说我应该如何问他?”祁禛之偏头看慕容啸。
慕容啸支着下巴,思索片刻,答道:“你得先问问他,近日过得如何,周遭天气如何,心情又是如何。”
祁禛之漠视了慕容啸谄媚的笑容:“我家的香鸟来去也很耗时耗力,这种废话,你不如当面去跟他讲。”
慕容啸一笑:“弄清楚傅小五现在在哪儿,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
祁禛之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前一日,他收到了傅徵的回信。
这次,他一眼辨认出,那信真真切切是傅徵亲笔写的。
傅徵没答自己身在何处,他只说,不要相信慕容子吟说的每一句话。
每一句话……
包括慕容啸口口声声称,傅徵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吗?
祁禛之不敢贸然怀疑,也不敢贸然轻信。
他留了个心眼,旁敲侧击地问道:“慕容兄,你手眼通天,当初整个大兴上下都不知我朝大司马幽居在天奎,你倒是知道。如今,人人皆知傅召元回了京梁,而你却又弄不清他去了哪里,真是奇怪。”
慕容啸笑了两声:“这有何奇怪?天底下总有眼睛窥视不到的地方。比如,四象营,再比如,你们当今皇帝的太极宫。”
祁禛之眼皮一跳。
“自从傅小五入了京,我就失了他的音讯,如今已有月余。而现在,也只有你祁家的香鸟能飞入那重重宫墙里。所以啊,祁二公子,此事要成,非你不可。”慕容啸狡黠一笑。
“可是……”祁禛之一顿,“就算是我搞清楚了傅召元到底在哪里,你又该如何把他弄出那森严的堡垒呢?”
慕容啸眼微眯,收起了笑容:“这个,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祁二公子。”
等这“鬼脸”走远,祁禛之缓缓沉下了脸。
慕容啸似乎有十分的把握将身陷京梁的傅徵带到遥远的胡漠王庭,这说明什么?
说明胡漠人在大兴的都城竟也能无孔不入!
傅徵嘱咐他不要相信慕容啸说的每一句话,或许,也正是他的经验之谈。
可是……
他怎么忽然又不回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