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168)
他是在恨自己吗?祁禛之难以抑制地冒出了这个念头,他知道,自己后悔了,后悔误解了傅徵,后悔离开了傅徵,也后悔……伤了傅徵的心。
西江畔,思云行宫中。
傅徵坐在窗下,展开了钟老夫人偷偷塞给自己的那张字条。
字条一角印着半朵浅黄的干花,干花下只写了一句话:千言万语,难表其疚。
傅徵微微一怔,一时竟没能想起祁禛之在为哪件事道歉。
过了半晌,他才恍然意识到,祁禛之指的是他叛离四象营的那一夜前,对自己说的话。
傅徵抬了抬嘴角,眼中不悲不喜,他似是宽容地理解了祁禛之,又似是……并不在乎这个跨越了千万里、郑重又谨慎的道歉。
他把这张短短的字条丢进了小炉中,不一会,字条便化为了灰烬。
谢悬走进内殿时,正闻到这一股淡淡的烟灰味。
“在烧什么?”谢悬和声问道。
傅徵目不斜视:“别人给我的情书。”
谢悬哼笑:“情书?阿徵,你可真会开玩笑。”
他一撩衣摆,在傅徵身边坐下:“这是我前日出宫,在市集上淘来的一本新书,你瞧瞧,写得怎么样?”
傅徵扫了一眼:“不想看。”
“为什么不想看?”谢悬随手翻了一页,挑眉道,“原来是讲农女姜忆愁和北梁稷侯王苍的野史外传的,情情爱爱,我记得你最喜欢看这种东西了。”
“现在不爱了。”傅徵冷冷回答。
谢悬眯了眯双眼,一把拽过傅徵,解开了他的亵衣。
“谢青极……”
“我瞧瞧你的伤。”谢悬说道。
傅徵漠然看着谢悬扒开自己的衣服,视线上下扫视:“瞧完了吗?”
胸腹间那片被谢悬一脚踹上的伤处已隐隐由青黑转为青紫,淤血似乎消了一些,但看上去仍是恐怖,可想而知当初谢悬下脚有多狠。
“还疼吗?”这不知轻重的人关切道。
“陛下觉得呢?”傅徵面无表情地回答。
谢悬微微一笑,他扳过傅徵的脸,亲了亲他的嘴角:“这是你的错,阿徵,怨不得我。我宽恕吴家,宽恕你师娘,还宽恕了闻简,我已经够仁慈了。”
傅徵冷笑:“陛下确实仁慈。深更半夜叫严珍在我房前惩戒闻易安,可不是杀鸡儆猴给我看吗?”
谢悬捏住傅徵下巴,故作生气道:“我没要他的命已是很仁慈了,阿徵,你对我要求那么多,却不肯冲我好好笑一笑,也不肯对我温声讲几句话。”
傅徵转过脸,避开了谢悬又凑到近前的嘴:“上次捉来的那奸细,又审出什么没有?”
谢悬还是固执地亲上了傅徵脸颊,他将脸埋在傅徵颈间,嗅着他的味道,含糊回道:“那是严珍的事,我没有过问。”
傅徵被谢悬抱着,整个人却不为所动,他淡淡问道:“那人说京中同伙甚多,除了禁军之中,别处还有不少,陛下都不慌张吗?”
“有什么好慌张的?”谢悬摸了摸傅徵的脸,笑着说,“没人能从这密不透风的皇城里送出一条有用的情报,也没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鬼。阿徵,你明白的。”
傅徵神色微变,迅速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谢悬立刻欺身压上,就要把傅徵身上的衣服全部剥去。
“陛下……”正巧这时,殿外传来了通禀内侍的声音。
谢悬不耐烦地直起身:“什么事?”
内侍隔着屏风,低声道:“陛下,甘霖宫里的人来递话,问您今夜去不去看方夫人。”
谢悬看着傅徵,为他拉了拉胸前敞开的衣服:“不去。”
“陛下还是去吧。”傅徵忽然开口了,“前几日甘霖宫走水,夫人受了惊,陛下不如去宽慰宽慰她。”
谢悬觉得好笑:“阿徵,你觉得我去瞧了别人就会放过你了?”
傅徵不说话。
谢悬高声道:“回方夫人,说朕今夜在内殿处理政务,若是她想来,可以来。”
“你……”傅徵瞬间紧张起来,“你想要,唔……”
谢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俯身堵住了傅徵的嘴,按住身下挣扎的人,谢悬笑道:“阿徵,你说,方氏若是在外面听到你我的声音,她会怎么想?”
傅徵睁大了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第70章 乱世之幕
方夫人出身不算显赫,长得不算漂亮,性格也不算温柔,原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在萧太后身边做了将近十年的女官,阴差阳错被谢悬瞧中,一夜之间怀上了龙胎,这才跃去枝头变了凤凰。
这夜,见了谢悬身边的内侍张权,方夫人红着眼睛欠了欠身:“陛下何时会召见我?”
张权头发花白,人长得干瘦,皮肤却生得油光水滑,比那日日蹉跎在深宫的夫人瞧着还细嫩些。
看到方夫人拜了自己,张权忙行大礼:“夫人还是回去吧,夜深露重,小心一会儿受了湿气。”
方夫人抽了抽鼻尖,顿时垂下泪来:“这是陛下的意思?”
张权拱了拱手:“夫人,您还是回吧。”
方夫人一咬牙:“我不回!我就在这里站着,直到陛下肯见我!”
“夫人……”
“阿娘?”这时,一道稚嫩又严肃的声音在方夫人身后响起,五皇子谢崇正绷着脸,站在重鸾殿的台阶下,看着两人。
方夫人吃了一惊,忙上前:“崇儿,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
“阿娘,你不要等了。”谢崇提声道。
“崇儿,你……”
“父亲在里面批阅奏疏,傅将军也在,朝臣们议论政要,处理国家大事。阿娘,你还是跟孩儿回去吧。”谢崇讲的话有板有眼,竟说得方夫人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