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208)
而此次四象营这一出征就是整整五日杳无音讯,直到第六天的清晨,祁禛之手下亲兵才送回前线的消息。
“将军!”与傅徵一同在总塞看家的闻简急匆匆走进中军帐,他高声叫道,“将军,君侯送回军报,称首战告捷,已下哨城外的第一道关!”
傅徵忙起身接过闻简递来的信,粗略扫过几眼后,笑了一下:“果真,祁仲佑果真不负我所望。”
闻简继续道:“除此之外,回来禀报的亲兵还说,滦镇中消失的粮草竟在哨城外的军械仓房中找到了一大半。”
傅徵听了这话,心下忽然一紧,他微蹙眉心道:“竟在城外军械仓房?”
闻简见他脸色不对,忙问:“将军,有何不对吗?”
傅徵定了定神,本要放下军报,谁知又倏地站起身,拨开闻简疾步走出营帐,一把抓住即将离开的亲兵:“速速回去告知你家君侯,让他立刻起行回营,不可耽搁!”
那亲兵虽不懂为什么,但却立即应下了傅徵的吩咐,拍马而去。
闻简追上傅徵,把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将军,这战报有何不对?”
“没什么不对。”傅徵按了按额头,说道,“只是既然拿回了粮草,那就不必再逗留下去了。”
闻简心下游移,他不解道:“可若是哨城没有重兵防守,四象营又旗开得胜,为何不能乘胜追击,直接拿下哨城呢?”
“哨城离总塞太远,易攻难守,就算是拿下来了,也不过是白白浪费兵力,到了最后还得撤回总塞,以免将来胡漠援兵到了,围攻城池,得不偿失。”傅徵说道,“更何况……”
更何况,如今的哨城似乎不像是胡漠王庭的拱卫,而更像是“鬼将军”抛出的诱饵。祁禛之若是执意要打下去,恐怕有身陷泥潭的危险。
傅徵必须得承认,在大军出征前,自己确实撒谎了,他在担心祁禛之,他在夙兴夜寐地担心祁禛之。
而就在这四象营将回未回的几天中,傅徵心下越发不安,他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时而胸口鼓跳如雷,竟开始后悔自己令祁禛之出兵哨城的建议。
可那远在哨城的祁二郎哪里能知晓傅徵的心思?
亲兵送来口信时,祁禛之刚大胜一场,载着上百个胡漠俘虏回营。
他远远望见高宽,便笑道:“如何?按照我说的做,没有错吧?”
高宽的胳膊上刚挨了一刀,此时正为此烦闷,他一听到祁禛之的话,立刻苦着脸叫了起来:“君侯,哨城驻守这个老东西简直是禽兽不如,明明已经缴械投降,居然还敢对着我动刀子,君侯,你必须得好好惩戒他一番。”
说着话,高宽赶紧为祁禛之让出路来,好让他替自己出口恶气。
祁禛之笑了一下,走到近前,就见一个须发皆白、身材干瘦的老头儿蹲在地上,正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你活不长了。”这老头儿说道。
祁禛之“啧”了一声:“如今这番情形,是我活不长了,还是您老人家活不长了?”
那老头儿梗着脖子,还要开口,祁禛之已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闭嘴!”
这本是震慑俘虏的时候,但谁知就在祁禛之腿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当下,一旁一个始终闷声不语的胡漠小兵忽地一跃而起,竟从怀中抽出了一把方才搜身时没有被收去的匕首,直冲着祁禛之的脖颈而去。
哗!刺啦——
刀尖刺破皮肉之声传来,高宽大叫一声:“君侯小心!”
随后扑上前,一把推开祁禛之,手起剑落,解决了这个意图行刺四象营主帅的俘虏。
祁禛之被撞得仰倒在地,他喘了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微微发凉,手再一摸,竟已出了血。
“君侯,你受伤了!”有亲卫叫道。
“无妨。”祁禛之皱了皱眉,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回答,“只是不慎被划了一下。”
方才那个胆大包天的胡漠小兵已成了一滩烂泥,把刚刚还在诅咒祁禛之的哨城驻守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
“押下去吧。”祁禛之冷声道。
而就在他脖子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时,傅徵派来送口信的亲兵赶到了。
正拿绢布按着伤口的祁禛之见到他就是一愣:“将军要我回去?”
亲兵拱手道:“没错。”
祁禛之不由疑惑:“将军叫我攻打哨城,可打了一半,又让我回去,这真是……”
“听他的作甚?如今四象营是你的,君侯,咱们得一鼓作气才是。”高宽接道。
“不对。”祁禛之一摆手,“我得回去。”
“什么?”高宽一怔,“君侯,现在正是……”
“不必多说,”祁禛之不由分说地打断了高宽的话,“立即拔营起行!”
于是,在四象营出征的第十天,腊月初八这日,祁禛之带着数万大军班师回到了总塞。
傅徵先是听到了瞭望塔上传来的鸣金之声,紧接着,脚下大地一阵颤动,是先遣的骑兵回来了。
“傅将军!”留下照看傅徵的小兵就见他家将军一下子站起身,一路快步走出了中军帐。
远远地,一道身骑白马的身影从营外直冲着傅徵奔来,随他一起的是数只振翅盘旋的格布日格。傅徵就见这擎雕驭马的人在他面前猛地一勒缰绳,抬手摘下了缨盔。
“召元。”祁禛之笑着叫道。
紧跟其后的是高宽,这个面皮如黑炭的将军爽朗一笑,抬手将一个被他拴在马后的俘虏推到了大营中央。
“召元,我们把哨城驻守捉来了!”祁禛之跳下马,把那畏畏缩缩的老头儿拎到了傅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