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207)
祁禛之笑了,他站起身,凑到了傅徵的脸前,得寸进尺道:“那你……能亲我一下吗?”
第86章 中毒
这人凑得太近,以至于傅徵在某一时刻被他那英俊到灼目的面庞晃了眼,而正是这短暂的一晃眼,叫傅徵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对祁禛之动心的第一个瞬间。
那是个寒冷的雪夜,被谢悬剥光了衣服躺在飞霜殿后的傅徵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隐约听到宫门即将落锁的哨声,又隐约听到了前殿传来的脚步声。
顺着那脚步声,趁着人来人往时,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逃出了重重宫闱。
只是那夜的雪实在太大,以至于傅徵藏身的马车行至半路,差点陷入沟渠。本就羸弱不堪的人从车底的横梁上掉下,不慎摔在了路边。
他裹着披风,赤着脚,在雪中踉跄行走。
京中高门大户皆紧闭房门,没有一个肯救一把这个曾率领大军为国征战四方的大将军。
而正是那时,傅徵忽然嗅到了一股酒香。
远处缓缓行来一架马车,坐在前室上的人一手拎着一个酒壶,一手搂着一个美人儿,正喝得酩酊大醉,不愿起身。他嘴里哼着小曲儿,笑嘻嘻地对自己怀里的美人儿说:“诶,你看路边那是什么东西?”
美人儿一愣,惊叫道:“祁二公子,什么东西啊,那分明是个人!”
祁禛之大惊失色,慌忙丢下酒壶跑下车,他蹲在傅徵身边,拨了拨那埋在雪中冰凉的身子:“你……还活着吗?”
傅徵轻轻地动了动,盖着兜帽的脑袋抬了起来。
祁禛之伸手就要去掀。
“不要……”傅徵低声道。
祁禛之被这声动静吓了一跳,他连连后退,指着那倒在地上的人大叫:“他是活的!”
美人儿和小厮纷纷劝祁禛之丢下这人赶紧回家,毕竟,谁知他是哪里跑出来的野人?
可祁禛之偏偏犯了倔,他把地上的人一抱,冲自家家丁道:“回府给我大哥讲,让他去……去司徒府请长姐来。”
家丁忙不迭地走了,美人儿也扭扭捏捏地问道:“祁二郎,那我呢?”
祁禛之把傅徵塞进了车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也走。”
说完,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已经冻僵的人身上。
“祁……二郎?”傅徵喃喃叫道。
祁禛之“嗯”了一声,带着酒气凑近了傅徵:“本公子乃当朝威远侯的二弟,祁禛之祁仲佑是也。”
傅徵轻声说:“多谢……祁二公子。”
祁禛之一笑:“不必客气,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傅徵呼出一口寒气,摇了摇头:“我名微贱,入不了祁二公子的尊耳。”
祁禛之一拽傅徵,把这人抱进了怀里,借着酒劲道:“别怕,有本公子在呢,没人欺负你。”
傅徵趴在祁禛之的怀里,心下忽然一阵安定,他咬了咬牙,颤声道:“祁二公子……可不可以把我送出京梁?”
“什么?”祁禛之低下头,盯着傅徵那张掩在兜帽中的面孔发怔。
“祁二公子,算我……求你了。”傅徵那被冻得皲裂的手抓紧了祁禛之的前襟,他的肩膀抖了抖,似乎在忍耐巨大的痛苦。
祁禛之轻轻一耸鼻尖,怔然开口:“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是丹霜的味道,傅徵回答。
在那一夜的后来,他给祁禛之讲了很多关于丹霜的故事,关于他自己的故事,关于他脚踝上烧伤伤疤的故事。
傅徵说,他是某个勋贵之家养的小倌儿,是某个不入流贵族的掌上玩物。
傅徵求祁禛之救救他,求祁禛之给他一条逃出生天的机会。
祁禛之答应了。
于是,在这一夜尚未结束时,这个满身酒气的年轻人拿着他大哥的长剑,挡在了马车之前,他大声地质问着乔装改扮的天龙卫和禁军,胆大包天地辱骂着傅徵的“主人”。
再后来,剑穗掉在了雪地中,那是祁禛之留给被天龙卫掳走的傅徵的唯一一个念想。
只不过,醉酒的祁二郎并不记得,在天龙卫和禁军赶到前,傅徵曾对他说,我叫傅小五,我的家……在天奎。
“将军?”时隔多年,雪地里的纨绔公子哥再一次凑到了傅徵的脸前,他真挚又深情地望着灯下的人,只是这回,他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傅徵的面孔。
然后,就在祁二郎即将失望起身时,原本不为所动的人忽然向前一探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等你回来。”傅徵说道。
营帐外,四象营的将士们已整装待发。
高宽给祁禛之送上了火把和佩剑,并为他牵来了一匹通体黝黑的高马。
“出征。”祁禛之平静地说。
天上怒云卷星汉,地下长河映流光。
数万大军徐徐起行,踏着天浪山的阴影,向塞外进发。
当营中重归宁静时,傅徵终于拨开帐帘,走上营外的瞭望塔,望向了祁禛之离开的方向。
“召元,”祁敬明缓步上前,来到了傅徵身后,“据说当年淮阳侯北征时,为攻哨城,在南朔城外整兵两个月,最终却不幸败北而归。后来,为了一雪前耻,淮阳侯领骑兵突进,最终却被卷入了苏勒峡的大风,自此消失于塞上草原。”
“祁仲佑不会败北而归,也不会被卷入苏勒峡的风雪,他会回来的。”傅徵说道。
祁敬明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一夜,傅徵整宿没睡,他坐在中军帐内把总塞外、哨城前的地形图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再次登上瞭望塔,望向了草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