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233)
“刚过午时。”祁敬明回答。
傅徵有些懊恼:“怎么没叫醒我呢?”
祁敬明故意道:“他看你睡得正香,没舍得叫。”
傅徵眼神微闪,似乎因祁敬明的话而倍感尴尬。
祁敬明扬了扬眉梢:“傅将军居然害羞了!你与我家二弟没羞没臊这么多天,现在居然知道害羞了。怎么样?要不要嫁到我家来做……”
“祁大夫人!”傅徵急忙叫道,“祁仲佑没谱,你怎么和他一样不着调?”
祁敬明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时,白银端着一碗药从屋外颤巍巍地走来,他觑了一眼傅徵的脸色,小声说:“将军,药熬好了。”
祁敬明随口问了一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把药熬出来了?”
白银却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他战战兢兢地回答:“因为,因为小厨房烧水早,驿舍,驿舍还要供给着其他客人,所以……”
“你紧张什么?”傅徵奇怪道。
白银慌慌张张地解释:“我没有紧张,我只是不小心被药烫到了手。”
傅徵似乎并没有为此而多心,他从床上直起身,回答:“把药放在桌上吧,等凉些了,我再喝。”
白银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照办道:“是。”
祁敬明更不会为此而多心,她站起身,收起了迎枕和针袋:“走,白银,跟我去街上瞧瞧,看看这滦镇的药房里有没有卖藏红花的。”
白银仿佛还想说什么,他看了看傅徵,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那碗药,但最后,这个忸怩的少年人也只憋出了几个字:“将军您记得喝药。”
傅徵点了点头。
屋中重归宁静,房梁上时不时传来几声瓦片轻响,大概是跑走了一只猫,又大概是爱走窗的十三羽死士在来来回回。
傅徵听了半晌,也没听出到底是猫,还是那两位他熟悉但又不是那么熟悉的十三羽死士。
“将军?”正在傅徵思索时,在屋外徘徊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人终于吱声了,封绛从窗底探进了小半个脑袋,礼貌地问道,“我能进来吗?”
傅徵还没答话,他身边又钻出了另一个脑袋——呼延格竟也在此。
“你们没有和祁仲佑一起回总塞?”傅徵忙下床拿走叉竿,让这两个挂在外面的人跳进屋里。
封绛搓了搓手,笑着说:“威远侯让我们兄弟二人在此守着将军,寸步不可离,我们岂敢不遵命?”
傅徵眼光轻闪,问道:“威远侯临走前,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吗?”
封绛一愣:“留下什么话?八哥,威远侯走之前给将军留下什么话了吗?”
呼延格还没来得及张嘴,封绛就先自问自答起来:“还真没留下什么话,将军如果希望威远侯给您留下点话,小的现在就追出去,问问威远侯有什么要嘱咐将军的。”
说完,这人弓腰塌背,又要狗狗祟祟地顺着窗户溜出去。
“滚回来。”傅徵气笑了,“什么德行?”
封绛乐呵呵:“将军见谅,小的记性不好,这刚要走才想起来,原来威远侯临走前是嘱咐了我一句,要我务必讲给将军听。”
“讲吧。”傅徵边说,边随手端起了那碗已经晾凉了的药。
封绛的视线也飞快落在了那碗药中,他抿了抿嘴,一字一顿地回答:“威远侯让您,一定要好好吃药。”
傅徵的手一顿。
“没了?”他问道。
“没了。”封绛回答。
“他就说这些?”傅徵皱眉。
封绛好心地问:“将军还想听什么?”
“没什么。”傅徵端着药说,“你们两个……下去吧。”
“是。”封绛一拱手,一句话没说的呼延格也跟着他一拱手。
很快,“咔哒”一声传来,窗棂落下,两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十三羽死士离开了。
傅徵一人独坐在屋中,端着药,一动不动。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在确定屋外的人都已走远后,他站起身,走到火塘边,将那碗药倒在了正滋滋燃烧的柴火上。
刺啦!一缕白烟冒出。
傅徵放下碗,深吸了一口气,在嗅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苦涩腥气后,他低声说道:“傻子。”
第97章 犒军
清早白银进屋时,一眼看到了摆在桌上的空碗,他谨慎小心地问道:“将军,昨晚的药,您都喝了吗?”
傅徵正要回答,外面忽地传来“扑通”一声,屋中两人一惊,慌忙奔出屋去查看。
北塞天亮得晚,此时驿舍院中仍旧灰蒙蒙一片,但两人刚一踏上回廊,就一眼看到了那只不慎撞了个脚朝天的红雕。
“二哥?”白银叫道。
格布日格不是祁禛之,应不了这呼唤。但格布日格又像极了祁禛之,刚一望见傅徵,就立刻扑棱着翅膀,规规矩矩地立在了窗台上。
“这是……”傅徵迟疑道。
白银笑了一下:“将军,这想必是二哥派回来陪着您的。”
傅徵后退了一步,那红雕就当即向前跃了两步,甚至还大有要往人家身上扑的架势。
“别闹我,”傅徵赶紧呵斥道,“我可托不动你这么重的体格。”
红雕通晓人性,仿佛真的听懂了傅徵的话,乖乖地立在了原处。
傅徵看着它的模样,缓缓上前,伸手摸了摸这鸟儿垂下的颈羽,而一向凶悍的格布日格还真低下头,好让傅徵替它梳理羽毛。
“将军?”白银叫道。
“去收拾东西,上路吧。”傅徵笑了一下,收回了手。
这日没有太阳,阴沉沉的天又飘起了雪沙。
而自今年的几场大战过后,北塞又变回了二十多年前寸草不生的模样,无数流离失所之人顺江南下,留在要塞的边民形如饿殍,原本能让百姓勉强糊口的庄稼地连连招灾,随着冬日降下的大雪,来年又将颗粒无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