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232)
“适可而止吧祁二郎,”傅徵失笑,他把要往自己衣服里钻的人揪出,放低声音,说道,“你先把手放开,放开我就答应你。”
祁禛之慢腾腾地松开了傅徵:“答应我。”
“答应你。”傅徵很随意地一点头。
“你发誓。”祁禛之又说。
傅徵无奈:“我难道发一个誓,阎罗王就不收我的命了?”
“你又胡说八道!”祁禛之瞪他。
“好,我发誓。”傅徵顺从道。
祁禛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随后,又说出了那句老生常谈的话来:“我会救你的。”
傅徵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枕间:“知道了知道了,先让我睡一会吧,昨夜一宿没合眼,方才车子又晃得厉害,真是困得很。”
祁禛之还想再说什么,但也不得不由着这人睡去。
过了半刻钟,等傅徵呼吸平稳了,他小声叫住白银:“去把将军今晚的药拿来给我瞧瞧。”
白银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人:“傅将军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你先去把药找来。”祁禛之说道。
待白银走了,他一个人缓缓踱步到外间,随后,从怀中翻出了一个红漆木小盒。
小盒里装的东西看外观似乎很普通,只是一朵平平无奇的干花,花叶一共有九瓣,但细细看去,就会发现与众不同之处,原来,那九瓣花叶各有奇异,其间茎脉纹路复杂至深,甚至难以用语言形容。
“君侯?”这时,一道声音在窗边响起。
祁禛之飞快收起了这朵干花。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封绛轻巧一跃,落在了地上,他笑吟吟地走到祁禛之身前,冲他一挑眉,“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祁禛之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是上次去金央的时候吗?”封绛“啧”了一声,“金磐宫塌去,无数高车秘宝被掩埋其下,据说如今铤而走险前去寻宝之人不计可数。想来祁二公子当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已经把金磐宫中最大的一个秘宝夺得在手了。”
祁禛之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封绛一笑,“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还知道它有什么用。”
“然后呢?”
“然后,”封绛顿了顿,“然后当然是提醒你,白玛只是用来结血契的第一步而已,你还得找到一双金环,和一个心甘情愿为之付出性命的人。当然,你也得保证,在傅将军一定会喝下引子的苦血并知道你是用这种法子给他续命后,不会恨你。”
“他不会,”祁禛之平静地说,“因为,要做他引子的人,是我。”
封绛瞬间一错愕。
时至今日,祁禛之早已放弃了一切所谓能救傅徵的药石,他不再相信祁敬明,不再相信可能会来但又可能不会来的清云县师叔,他现在只相信他自己。
只有他,才能救傅徵。
因为,他要吃下白玛,要做结血契的引子,要让傅徵喝下他的苦血,要与傅徵一起戴上金环。
然后,他会在傅徵油尽灯枯前结束自己的性命,并为傅徵献上自己的余寿。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祁禛之笑着说,“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早就做完了我该做的一切。现在,祁家已经平冤昭雪,流落在外的族中子弟也悉数回了长亭,而等我那侄子长大成人,他便可以承袭本该属于他的威远侯爵位,而不是被我这个小叔平白占着。至于四象营和虎符军印,那本就不属于我,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它只有在召元的手中才能真正发挥震慑四境之威能,我不过是代行其事。等召元好了,他自然还是四境主帅。”
封绛张了张嘴,没料到祁禛之的谋划竟是这样,他讷然道:“那,那傅将军怎么办?他又不是罗日玛皇后那样无情的人,也不是先帝那样冷血的怪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接受你的命?还有你长姐,若是她知道了……”
“那都不重要,因为你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直到……”祁禛之抬起了嘴角,“直到我为他而死后。”
封绛噤了声。
“或许到那时,他就会真的原谅我了。”祁禛之轻轻地说道。
他没有给封绛说服自己放弃的机会。
因为就在两人这场不算愉悦的交谈尚未结束时,总塞忽然送来战报,称一小股胡漠骑兵出没于南朔城附近。
到了这日下午,闻简又遣使追到了滦镇驿舍,要祁禛之速速回总塞领兵应战。
急报送来的时候傅徵还没醒,他正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呼吸平稳又清浅。
祁禛之则坐在床边缝补衣物,如今祁二郎的手艺已经勉强说得过去,不再像以前一样,缝出来的针脚好似一条大蜈蚣。
“二哥,该走了。”白银小声说道。
祁禛之“嗯”了一声,却坐着没动。
祁敬明叹了口气,安慰道:“放心,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见祁禛之不答话,她又补充了一句:“封绛和呼延格也跟着呢,能出什么事?放心,没准等打完这一仗了,正好能赶上上元节。”
祁禛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他俯下身,当着自己阿姐和候在不远处的亲兵以及封绛、白银等人的面,虔诚地在傅徵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等我……回来。”他说道。
随后,祁禛之站起身,拎起了挂靠在一边的长枪。
傍晚,傅徵悠悠醒来时,祁禛之已一路快马加鞭回到总塞,带着大军开拔向北了。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傅徵茫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