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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明月画心头(44)

作者: 默山 阅读记录

“七哥,我……”

“我不是你七哥,”杭七一摆手,“祁二公子这么叫我,太折寿了。”

祁禛之面红耳赤,却不好反驳。

“我和老六是主上从察拉尔盐湖里捞出来的游魂,无亲无故。我俩年纪比主上大,但却一个行六一个行七,就是因为我俩发誓一辈子跟在主上身边,效忠他。”杭七缓缓道,“这辈子叫过主上‘五哥’的人,也只有他那短命的妹妹。我和老六,都不敢那样放肆。”

祁禛之一言不发地听着。

杭七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和祁禛之说这么多无益,于是道:“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等过了年,我送你去兵营。”

“什么?”若是放在七天以前听到这话,祁禛之必得兴高采烈,可此时他只觉得诧异,“你,你们要送我走?”

“主上的意思。”杭七漠然道。

“那我想亲眼见一见他再走。”祁禛之说着话就要往暖阁走。

杭七一把拎住他的后脖颈,把人丢出了主楼:“还有,那杆银枪,主上同意送给你了,我可没同意。”

“我……”

嘭!门关上了。

王雍正在给傅徵喂药。

傅徵时而疼得神志不清,时而又过于清醒,整日在半昏半醒之间,只当日子才过了不到一天。

他含着苦到发涩的药,视线在暖阁里转了一圈。

王雍心领神会,忙答:“白护院在外值守。”

傅徵咽下药,闭上了眼睛。

“主上,主上?”王雍叫了两声,见人没反应,于是放下药碗,为他拉上床帏。

床帏一拉,将光线挡得严严实实,傅徵便更加不知外面今夕是何时,他昏昏沉沉地想,怎么自己每回醒来时,祁仲佑那小子都在值守呢?

除夕夜时,祁禛之确实在值守。

楚天鹰不在了,这内宅护院只剩李显、赵兴武和他三人。赵兴武家在天奎,除夕夜自然不会留在宅子中,李显被吓得害了病,至今还在床上躺着。

如此便只剩祁禛之一人,抱着刀,在前宅后院转来转去。

小花园中的千金线阵已重置得初具模型了,祁禛之不敢再随意乱动,只好蹲在台阶上的火炉边,盯着假山石出神。

不知山石下,那滩不详的血迹还在吗?那人的身体那么差,伤成那个样子,天蠺还能保他三年无虞吗?祁二郎搓了搓快被冻僵的脸,漫无边际地想道。

这时,楼上暖阁的窗户像是没关好一般,吱吱地响了起来。

祁禛之起身仰头看去,只见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只小麻雀,正立在窗棂下,啄食着新年刚糊上的窗纸。

“这小鸟……”祁禛之“啧”了一声,弯腰捡起块石子,对准那只麻雀,砸了上去。

“哒”的一声,麻雀跳着脚落在一旁,窗棂却迸出了一道浅浅的裂纹。

祁二郎砸歪了。

“嘶……”祁禛之叉着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能有失了准头的时候。

他愈挫愈勇,捡起第二块石子,又要砸上去。

谁知正在这时,窗户开了,里面探出一只苍白的手,一把捏住了那小麻雀短胖的身子。

小麻雀慌忙挣动,没几下便脱身飞走了。

“五哥!”祁禛之下意识叫道。

那只苍白的手随着这一声呼唤而短暂停在了窗边,随后,就飞快地收了回去,关上了窗户。

暖阁烛火摇晃,在窗纸上落下了一道惨淡的剪影。

祁禛之看着那道剪影,仿佛灵魂出窍般,失了神。

傅徵倚在窗下的东床上,看着杭七关好窗户,又非常不放心地加了道锁。

他伤重,难以起身,只能在腰后垫上一层厚厚的褥子,才能撑着凭几勉强坐直。

傅徵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从马上被敌军一箭射落,拔了箭,裹了伤,第二天还能跟着大军一起跋涉出征。

可如今呢,似乎封不严实的窗户都会要了他的命。

“将军,”杭七把加了糖霜的杏仁粥推到傅徵面前,“尝尝,老六亲自下厨做的。”

傅徵有些惊异地看向杭六,杭六面无表情:“我只是给灶台添了几捆柴禾。”

“大差不差,重在参与。”杭七笑道。

傅徵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还行。”

“说你烧得柴禾还行呢!”杭七一拍杭六。

杭六一拱手:“多谢主上。”

傅徵笑了,只是依旧恹恹得没有精神。

他坐久了伤口疼得厉害,杭七便只能拿掉垫着腰的褥子,扶着傅徵侧躺下去。

“将军,今天祁家那小子来找你呢。”杭七特意提了一嘴,“当时您没醒,我就没让他上来。”

傅徵阖着眼睛,“嗯”了一声,似乎对见祁禛之这事兴趣不大。

杭七往傅徵怀里塞了个暖炉:“等过了初七,我就送他去四象营。”

傅徵微微睁开双眼,思索了片刻,道:“还是过完十五吧……我明日起来,得给孟伯宇写封信,你带着,免得他难为你。”

“我怕孟伯宇那小子?笑话……”杭七顿时嚷嚷道。

安神香似乎是起了作用,傅徵没听见杭七这大逆不道的话,眼看着就又要睡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撬窗声响了起来。

杭七一把丢出千金线,钉在了那枚不甚牢靠的锁扣上。

“七哥,是我!”祁禛之挂在暖阁窗外,惊声喊道。

杭七眼皮一跳,飞快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傅徵,忍不住破口骂道:“你找死吗?有门不走,来爬窗户!”

祁禛之呵呵一笑:“跟七哥你学的,之前我值守时,时常能瞧见七哥走窗进屋。况且,外门锁着,你们又不许我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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