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118)
他瞪大眼睛看向另外二人:
“还是说这宅子里头竟有两只凶煞吗?”
燕北声闻言,未说是也未说不是,庆春同他说过,那明王府里的凶煞一路自西逃窜,行踪极为诡异,每每达到一个地方,都好似有人接应,再难寻踪迹,不知它这一行达到琴南城,与这福禄寿又有何干系。
不过无妨。
“若是真想知道,进去看看不就是了?”燕北声道。
泰宁却有些踌躇:“如此贸然前去,万一里头真有两只凶煞……”
燕北声看向蒲炀:
“走不走?”
泰宁“哎”一声:
“今日初到琴南城,为何不先歇息一番,找个店住下,再从长——”
“走。”蒲炀干净利落地应了声。
……
泰宁甫一转头,那两人连衣摆都见不着了。
“……”泰宁慌不迭翻墙跟上,“倒是等等我啊!”
福宅无人居住已久,偌大的一座宅子,半点儿人气没有不说,阴风穿过堂厅,倒是将横梁的一席白幡吹得直晃悠。
燕北声同蒲炀一路穿过庭院,在漆黑中自堂厅穿过,并未发觉有何异常,干枯的梁柱上布满烧痕,断壁残垣之下,桌椅随意横陈,两人查看片刻,在对视中微微摇头。
堂厅之中并无煞气。
“走吧,再往后瞧瞧,”燕北声将手里的半个茶杯放回去,先抬脚迈入了后院。
院子里有个死湖,像是养了些荷花,只可惜无人打理,如今只剩下零星半点儿的枯叶漂浮在上面。
蒲炀往那处草草扫了两眼,正欲转头,目光却兀地顿住了。
不对,不是只有枯叶。
他悄声走到湖边,顺着假山石洞往里看了眼,只见那另一头分明有什么红艳的东西在夜风中摇摆。
只是这头离得太远,看不清晰,又因为倒坍的石木堆积,恐怕只能飞过去。
恰巧蒲炀一介死尸,偏偏可以。
“我过去看看。”
他同燕北声说完这一句后,便不见踪影,再开口,却是语气凝重地叫了一声燕北声。
他转头看着快步赶来的燕北声,手心下是一片光华灼灼的红。
两人目光相接,彼此都有些意外:
“这处的荷花为何还活着?”
不仅活着,以假山为界,死湖的这一头,郁郁葱葱,数十朵荷花尽数绽放,在这个诡异的深冬寒夜,随风摇曳。
更奇怪的,是它们的颜色,同平常的荷花不同,这里的荷花皆为红色,且为血红,像是凝着人的血,熙熙攘攘挤在这一块,瞧着实为可怖。
迟了些时候赶来的泰宁在身后看见这副景象,直接腿一弯,险些跪了下去。
他望着这片血荷,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
“你们这是……在用血染荷花玩吗?”
蒲炀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将手收了回来。
他掀起眼皮看向燕北声:
“你们始祖胆子都这么小吗?”
燕北声原本准备将手伸下湖里去瞧一瞧下面有些什么东西,闻言也打量了泰宁一眼,不甚在意道:
“他是个例外。”
正踩着假山步履蹒跚挪过来的泰宁:
“?”
他立刻“啧”了一声:
“下回这种话可否能不要当着别人面说?”
“还有,”泰宁这才捕捉到二人话里的重点,“我胆子哪里算小?”
他看着燕北声的动作,制止道:
“你别去,我来。”
“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这下头还能有死人不成?”泰宁自言自语地液了几张符,继而伸出手指挽了朵花,下一刻,那些符纸便飞一般遁入湖水之下。
再然后,两人就看着泰宁的脸色变了。
只见原本还胜券在握的人此刻眨了眨眼睛,悻悻开口:
“还真是有死人。”
还不少。
泰宁粗略估计,这湖底的死尸,少则数十人多则上百人。
蒲炀看他的脸色便猜到了,想来这湖底不仅有死尸,恐怕死尸数量还不少。
他朝燕北声偏了偏头:
“我下去看看?”
燕北声言简意赅:“一起。”
是以泰宁又眼睁睁看着这两人不知说了句什么,下一刻,两人便齐齐纵身一跃,潜入了湖底,只剩下两圈轻微的水波在湖面缓缓荡开。
“……”
蹲在尖石上的泰始祖静静地往中间挪了一步,让自己蹲得更稳了些。
死湖看着只宽不深,下来了才发觉是别有洞天,二人顺着荷叶的根茎一路向下,竟是好一会儿没游到底。
哪户人家的湖会凿得如此之深?
丝丝蔓蔓的红影在水面摇曳,蒲炀恍惚间似乎觉得湖水也变成了血红,咸腥的腐烂之气充盈湖底,愈往下,腥气愈重。
蒲炀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而在他们站在湖下的死尸群,看着数不尽的尸体堆叠在一起,这种不详终于达到顶峰。
只见婴孩手臂粗的根茎从尸堆中长出,根紧紧拽住他们的骨头,或者是血肉,吸着血一样,长成隐于水下的参天血荷。
蒲炀来不及震惊这副诡异而阴森的景象,他沿着尸堆迅速游走一番,在脑海中同燕北声对话:
“不止是骸骨,这下面有老尸也有新尸。”
燕北声颔首,还未来得及回答,又听蒲炀开口:
“不对,这里的尸体似乎有些不正常。”
他一袭玄衣,负手站在尸群之外,如同玉面阎罗一般,脸色是一贯的平静,可待他说完这话,燕北声却也忍不住轻微一皱了皱眉。
蒲炀说的是:
“这些尸体……为何没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