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街(793)
突然看到“香港四重奏”的时候,斯江激动得出了一身热汗,她捧着资料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遗憾只出现了这半张纸的内容,细细读来,原来高小姐竟连续参加了三次四重奏的时装发布会,对四重奏评价甚高,又批评这个牌子不懂得走百货公司的销售渠道,很可惜。斯江仔细回忆自己上台主持的时候有没有见过高小姐,奈何一点印象都没有,但高小姐会不会从简历里就认出了她呢,斯江不敢确定。
斯江半夜call了景生两回,一回留言“高小姐竟然知道四重奏。”第二次觉得表达得不够准确,又呼了他一次:“要不要进百货公司设专柜?”
景生没有回消息,斯江心里千转百回做了种种设想,对于抢走高小姐二楼三楼女装楼层的王经理她们越发愤懑。还有谁能比高小姐更适合运营女装呢?公司老板竟然这么容易妥协?丝毫不管经营大计?连带着,斯江对那个从未谋面的林董都颇为失望了。
景生上楼见斯江果然还没睡,又好气又好笑,翻了翻桌上复印出来的资料:“一天看不光的,这么不早点睡?”
“我呼你,你怎么不回呀?”斯江抬起头,皱皱鼻子,“臭死了,你又去当三陪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快了,节后要开工,图纸已经在报批了。”景生拎起衬衫闻了闻,是一股酒气加酸臭味,“我先去洗个澡,你第一次呼我的时候在陪打羽毛球,第二次呼的时候也不方便回电话。别生气啊。”
等景生一身水汽地回到客堂间,斯江已经把一桌的资料收拾好了,正对着自己的笔记本若有所思。
“下来伐?阿拉好好交港港闲话。”景生手指捻了捻斯江的耳垂。
斯江揪住他作乱的手指,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不方便回电话的地方是啥地方?”
——
亭子间里台灯亮着,斯江觉得气闷,把窗推开一条缝。
“呀,落霜了。”
一层若有若无的银白色铺在对面的屋顶上,远方的暗青色天空雾蒙蒙的,霜降过去快一个多月,市里才真正降下了霜。
景生伸手把斯江拢进怀里,枕着她的肩低声嘟哝了一句:“吃力色了。”
斯江转身紧紧搂住他:“再捱一捱?小舅舅元旦后就回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相拥了会儿,窗外有冷风漏进来,扑在景生手上,他往前倾了倾,把窗重新关上。
“冷伐?”
“还好。”斯江仰起头,在他喉结上蜻蜓点水亲了一下。
“你累不累?”景生垂首捉住她的唇,辗转反侧厮磨噬咬,并不隐藏自己的欲望。
“想了。”
斯江被他亲得七荤八素,被压到床上时才清醒了一秒,伸手抵住了景生:“喂,先老实交待,不方便回电话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第411章
景生撑起身子,和斯江双目对视了片刻。
“说了怕你生气。”
斯江咬了咬唇:“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生气。”
景生低头轻轻啄了她一下:“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总有其他办法的。”
斯江垂下眼帘,胸口骤然剧烈起伏起来,一双手臂无意识地从景生颈后滑落,揪住了被套。
“是那种地方?”
“嗯。”
斯江抬起眼,橘色的暖光笼罩着景生的半张脸,坦坦荡荡,眼睛里有愧意无羞惭,可是闭上眼,哪怕只是想象一下景生在那样的场合被那样的女人环绕着的场景,斯江就觉得一团火从心底烧上来,烧得她面目全非,她所自持的理智冷静客观站在多角度思考问题,统统被烧成了灰,只剩下失望和愤怒。
景生从没想过隐瞒,他认为斯江足够了解他,他也认为自己够了解斯江,然而看到斯江的眼泪就这么无声地从眼角沁出的时候,还是慌了,脑海里晃出符元亮那句“小姑娘肯定受不了”。他俯下身,指腹沾上了泪,却断不了水龙头的开关。
斯江眨眨眼,吸了吸鼻子,胸口堵得太闷,一时竟无从说起。
“我就负责喝酒和付钞票——其他什么也没做,”景生低声解释,“谁也没碰过,谁也没碰过我,我保证,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至于今晚多付的钱,景生不打算再提。
斯江伸手推了他一把,景生纹丝不动,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揩鼻涕!”斯江抹了把涕泪,狠狠抹在景生光着的手臂上。
“就擦我身上好了,”景生低声恳求,“侬相信吾伐?对勿起。”
“侬觉着吾勒生气(你觉得我在生气)?”斯江看进景生的眼里,不由得反问自己刚才她汹涌的情绪里有妒忌吗?有作为女朋友对男朋友从身到心的占有欲和排他性的领地意识被侵犯带来的愤怒吗?她并不想做拜伦所说的“女人”:爱情在男人的生活中只是一种消遣,而它却是女人的生活本身。她也不想如徐小凤的《卡门》里所唱的那样,把爱情当成一种普通的玩意,把男人当成一种消遣的东西。但这样的自我拷问得到的答案令她更加沮丧,她不得不承认妒忌是存在的,那把最烈的火明显是因为她设想了景生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寻欢作乐的模样。
“生气得蛮明显,”景生苦笑,“气得还蛮结棍。”
“但是我又担心你一点都不生气——”景生蹭了蹭斯江的鼻尖,“你越小气是不是说明你越在乎我越喜欢我?”